第91章 参见血河大将军?不,参见优等品颜料!-《纸人抬棺,百鬼夜行》

  石砧光洁如镜,映出后院的一角天光,清澈明净。

  那由无数破碎倒影拼凑的虚幻怪物,连同其现实中的本体,一同被这面“镜子”彻底抹平,不留一丝痕迹。

  院子恢复了宁静。

  角落里那锅粥,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米香四溢。

  刘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瘫软下来,背心早已被冷汗浸湿。他看着那方平平无奇的石砧,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愈发浓重的敬畏。

  老板的院子里,连一块磨刀石都这么“刑”。

  账房先生则扶了扶自己的纸帽,拨动算盘,计算着刚刚那只“影子”的潜在破坏成本与被清除后挽回的无形资产价值。

  姜白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用鹿皮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石砧,直到上面再也看不到一丝杂质,这才满意地点头。

  麻烦解决了,现在可以安心做自己的活儿了。

  他拿起那块从泰山切下的岩石,准备开始雕琢他的新镇纸。

  然而,刻刀尚未落下。

  异变陡生。

  并非惊天动地的巨响,也非邪气冲天。

  一切的开端,是那口后院的老井。

  “咕嘟……”

  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井底冒了上来。

  紧接着,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混杂着陈年血垢的腥气,从井口弥漫开来。

  正在灶台边看火的刘根鼻子猛地一抽,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他下意识朝井口看去,只见原本清澈的井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种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老……老板……”刘根的声音发颤,“井……井里的水……”

  姜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这股味道……太腥,太冲,会影响材料的纯度。

  几乎在同一时间,巷子外传来一阵骚动。

  起初是零星的惊叫,很快就汇成了惊涛骇浪般的恐慌与哭喊。

  汽车刺耳的刹车声、剧烈的碰撞声、人们绝望的奔逃声,交织成一曲末日降临的混乱交响。

  天空,在不知不觉间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空气变得潮湿而粘腻,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一团温热的血浆。

  “账!账目出现巨大赤字!”

  账房先生的算盘珠子疯狂跳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

  “天地银行资产正在被未知力量强行冲刷、稀释!坏账!这是天大的坏账!”

  刘根连滚带爬地跑到巷口,扶着门柱朝外望去。

  下一秒,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街道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奔腾不息的血色长河。

  这河水并非从某个源头涌来,而是凭空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渗出、汇聚,转眼便淹没道路,吞噬车辆,将钢筋水泥的丛林变成了一片血色的汪洋。

  河水中,无数残破的肢体、扭曲的魂魄沉浮翻滚,发出无声的哀嚎。

  这不是洪水。

  这是灾祸本身。

  刘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白放下刻刀,踱步来到巷口,站在刘根身旁。

  他没有理会瘫软的伙计,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片翻涌的血海。

  那眼神,不像在看一场浩劫,倒像是在审视一炉刚刚出窑、火候却不均匀的陶器。

  “杂质太多,怨气驳杂,能量形态也不稳定。”

  他伸出一根手指,凌空点了点。

  一滴血水从河中飞溅而起,悬停在他指尖前。

  血珠剧烈地颤动,其中似乎有无数张痛苦的面孔在嘶吼,想要冲破束缚。

  姜白屈指一弹,将这滴血珠弹回河中。

  “流动性尚可,但黏着度不够,色泽也过于暗沉,不够鲜活。”

  他做出了一个匠人的专业评价。

  “做颜料的话,提纯起来会很麻烦。”

  刘根听着老板的低语,几乎要昏厥过去。

  都什么时候了!这可是淹没城市的血河啊!您还在考虑它做颜…颜料的品质?

  就在这时,血河中央,水面猛地向上拱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哗啦——”

  伴随着滔天巨浪,一尊魁梧的身影从血河深处缓缓升起。

  那是一位身披血色重甲的将军。

  他的铠甲由凝固的血液与骸骨铸成,头盔上两根弯曲的犄角直指天穹,胯下骑着一匹由无数冤魂与血液纠缠而成的战马。

  他手中握着一把巨大的斩马刀,刀刃上流淌着永不干涸的鲜血。

  他就是这条血河,血河就是他。

  “吾乃血河大将军!”

  那声音不似人言,是亿万生灵死前的悲鸣与诅咒汇聚而成,直接在每个人的神魂中炸响。

  “奉吾主之命,荡涤凡尘,血染三界!”

  血河大将军猩红的目光扫过整座城市,所有与之对视的生灵,无不神魂冻结,肝胆俱裂。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这条与周遭血海格格不入、依旧干净整洁的小巷,以及巷口站着的那个平静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人。

  “哦?此地竟有不从者?”

  大将军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座下的血色战马发出一声咆哮,前蹄高高扬起。

  他随意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斩马刀。

  一道数十米高的血色巨浪,裹挟着万钧之力,朝着扎纸店所在的巷口狠狠拍下!

  刘根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冲击并未到来。

  “滋啦——”

  一声轻响,如同滚油入水。

  那道足以拍碎一栋大楼的血浪,在触碰到巷口那两根漆黑的“鬼见愁”门柱时,仿佛撞上了一道无形的烙铁,瞬间被蒸发、净化。

  连一滴血水都没能溅进巷子里。

  血河大将军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那两根诡异的门柱前,被一种更古老、更霸道的“规矩”彻底焚尽。

  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巷口那个年轻人。

  而姜白,也终于将目光从奔腾的血河,转移到了这位大将军的身上。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方,眼神专注而挑剔,像是在评估一块罕见的璞玉。

  “嗯……”姜白摸了摸下巴。

  “通体由高浓度怨气与魂血构成,一体成型,算是个整体铸造件。”

  “铠甲的塑形手法太粗糙,线条生硬,只追求所谓的‘威猛’,浪费了至少三成的材料。上面的骨骼镶嵌更是败笔,破坏了整体的能量流动。”

  “核心的能量源倒是很凝聚,像一块品质不错的‘血珀’。可惜被包裹在这么一个粗劣的外壳里,灵性都快被磨没了。”

  血河大将军听不懂姜白在说什么,但他能读懂那种眼神。

  那不是恐惧,不是凝重,更不是战意。

  那是一种……屠夫看猪,木匠看树,厨子看食材的眼神!

  一种赤裸裸的、纯粹的、将他从头到脚都视作“材料”的眼神!

  “蝼蚁!安敢辱我!”

  血河大将军彻底暴怒了。

  他是灾祸的化身,是死亡的使者,何曾受过这等无视与轻蔑!

  他高举斩马刀,整条血河都随之沸腾起来,无尽的血水与怨魂向着他的刀锋汇聚,凝聚成一颗毁灭性的血色能量球。

  整个城市都在这股力量下颤抖。

  巷子里,账房先生的算盘已经彻底停止了跳动,两颗算珠上裂开了细密的纹路。他罕见地没有计算,只是呆呆地看着那末日般的一幕。

  刘根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唯有姜白,依旧平静。

  他看着那即将毁天灭地的攻击,非但没有准备迎战,反而转过头,对身后的账房先生吩咐道:

  “记一下。”

  账房先生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拿起了纸笔。

  “城西新到‘血河’牌水性颜料一批,原浆,浓度极高,活性上等,色泽纯正,品质……优。”

  “另,颜料中混有一块‘血珀原石’,杂质较多,但内核饱满,可作雕刻辅料。”

  说到这里,姜白顿了顿,看着巷口外那暴怒的血河大将军,补充了一句。

  “让刘根去把后院所有能装水的大桶都刷干净。”

  “待会儿,我们去‘提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