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镜中旧影-《男色误我,闷骚夫君太缠人》

  沈玉华挨了那一拳,竟倒地不起。

  不知是被打得太狠,还是神志崩坏,他呆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一抹青绿之色,映入眼帘。

  他眼皮跳了一下。

  继而,他竟猛得坐起,二话不说,抱住面前之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些都非我所愿,我、我有难处……”

  怀中少女似乎有些震惊,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沈玉华死死钳制着她,不愿松手。

  “你问我早干嘛去了?我不想辩驳,但我的确有为难的地方。我的家世,你也知道。若我想要娶你,他们定然不许。

  我与简之商议,他说若是能尽快考取功名,进士加身,便能自立门户。不靠世家荫庇,就另有出路!

  我信了他……可他却背信弃义,将我骗了……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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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絮絮叨叨,全然没有往日那般矜持。

  风流潇洒的探花郎,竟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如痴如狂。

  少女偎依在他怀中,浑身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

  终于,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句:“沈郎……”

  沈玉华竟笑了起来。

  “你也心悦我的,对不对?虽然你假冒男子身份,与我通信。但你自一开始便知道,我是男子。

  一个女子,愿意跟一个男人通信,我不信你没有情意!

  林小姐,你心中所思所想,我都能懂!我看过你所有着作,你之精魂,宛如天外来客!

  这世间其他人,皆是凡夫俗子,只有你我二人,才能有此共鸣!林小姐,我懂,我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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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喃喃自语,越说越激动。

  怀中之人吓得不轻。

  “林小姐?沈郎,你……”

  “我不信命,你亦如是!因此,就算你嫁过人又如何?我并不嫌弃!

  我已追随二皇子,做他的左膀右臂。待二皇子荣登大宝之日,便是你我二人相依相守之时!

  你且等我,等我……”

  他正说着,突然又被人迎面砸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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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华被迫松开怀中之人。

  短暂的温存,骤然消失。

  就见刘煜怒不可遏地揪着他的衣领,还要挥拳。

  却被一美貌少女,死死抱着手臂,不让刘煜发作。

  “阿芷,你别拦着我!这姓沈的竟然敢轻薄于你,你快快松手,我今日便要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不要,刘煜,不要动手!”

  魏芷已然泪如雨下,死死抓着刘煜的手臂。

  看向沈玉华时,神情悲戚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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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

  却见魏渊与林青榕,二人一马,正慢慢近前。

  两人皆面带笑意。

  林青榕回头,似乎在跟魏渊说着什么。

  魏渊垂首看她,眸光深情又温柔。

  沈玉华呆呆地看着他们。

  良久,又回头,看向刘煜身旁地魏芷。

  她竟和林青榕一样,类似的发髻,甚至都是粉衫青裙。

  “竟然是你……”他喃喃说着。

  寥寥几字,宛如针刺,把魏芷的心,扎得生疼。

  她再也待不下去,豁然起身,捂脸跑开。

  刘煜也不再跟沈玉华纠缠,松开了他,转身就去追魏芷。

  嘴里还喊着:“阿芷,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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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睹这一切的林青榕,微微拧眉,回头看向魏渊。

  魏渊知她意思,便翻身下马,朝着沈玉华走去。

  沈玉华挨了两拳,脸上有些青紫,坐在草地之上,浑身沾满泥土,十分狼狈。

  魏渊朝他伸出手。

  沈玉华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别开脸,翻身自己爬起来,踉踉跄跄,自顾往回走。

  “玉华……”

  魏渊想要上前扶他,却被沈玉华狠狠甩开。

  “魏渊,自今日起,你我二人,兄弟情分已尽!过往种种,皆烟消云散!我想要的,我不会放弃,有朝一日,一定会抢回来!”

  他朝着魏渊怒吼之后,转头看到林青榕。

  她就坐在马上,目光静谧,神态端庄,宛如观音一般悲悯。

  沈玉华心中悲怆之余,更多的是恼恨之意。

  他别开脸,狠狠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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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青榕扶着魏渊的手,从马上下来。

  “如果我说,都是你的过错,你认么?”

  魏渊不吭声。

  “虽说我未看那些信件,但从他如今这般魔怔模样,也能推断信中内容。

  你看了之后,便扣下了!殊不知,没有回应,于他而言,留白更徒增幻想,这加剧了他的疯魔。

  若当初,我亲自断了他的念想,也不至于叫他执着到今日……甚至,恨上了你……”

  魏渊拧着眉头,听她数落,并不辩驳。

  林青榕摇了摇头,叹道:“你惹出来的事,你负责善后。那些信,我懒得看,但也不属于你,你还是,还了吧……”

  魏渊郑重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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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先后回了马场。

  二皇子先见到泣不成声的魏芷,紧接着,是做低伏小的刘煜。

  最后,便是脸上青紫的沈玉华。

  他微微皱眉,有些不悦:“沈卿这是怎么了?”

  沈玉华已强自镇定,重新回到那个端方优雅的探花郎形象。

  他拱了拱手,算是见礼,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见了好马,便忍不住想骑上驰骋一番。奈何马儿还未完全驯服,我还未上马,便摔倒在地。磕到了脸,让殿下见笑了……”

  二皇子眯着眼睛,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看了一会儿。

  忽而,做了然状。

  “我明白了!”

  他拍拍沈玉华的肩膀,叹道:“沈卿不必忧心,有朝一日,我定让沈卿完成心中所愿!沈卿想要的骏马,不管此刻,属于何人,将来,都将为沈卿所有!”

  虽然二皇子心存误解,但他这番话,的确宽慰到了沈玉华。

  沈玉华连忙拱手长揖:“微臣谢过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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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路上,魏芷依旧与林青榕共乘一车。

  但显然,魏芷没有来时那么兴奋。

  林青榕与她说话,她也不搭理,甚至还转过脸去,故意留一个后背给她。

  林青榕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癖好,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车驾到了王府,魏芷率先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过魏渊的时候,还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魏渊拧着眉头,正要发作,却被林青榕按住。

  “算了,她年龄小,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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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回到院中。

  魏渊换了衣裳,先去给昭王回禀,今日二皇子军中一行之状况。

  林青榕便让石榴把书房的画,尽数拿出来,仔仔细细地观看。

  樱桃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

  “夫人怎么还在看啊?这些都是画的夫人啊,您没必要再疑心三爷……”

  林青榕抬起眼睛,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为了不叫我疑心,你就跟你家三爷一样,也想糊弄我?

  小樱桃,虽说你曾经是我娘的丫鬟,但如今也跟了我七八年之久。

  不求你跟石榴一样诚实,但也不能偏心偏到别人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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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桃眼睛瞬间红了起来,看看林青榕,又看看石榴。

  石榴倒是十分坦荡:“我不愿瞒着夫人,我知道的,都说了。”

  樱桃“哇”得一声,竟哭了出来。

  “我从未对夫人不忠!我若是不忠于夫人,就叫我被雷劈死,曝尸荒野,永世不得超生!”

  林青榕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

  “呸呸呸!你乱说什么,我逗你呢!”

  樱桃却泣不成声。

  “我真的没有、没有不忠,我是老夫人养大的,自小就听人说,以后我要侍奉、侍奉夫人的……

  我只想着让夫人好,从未想过要害夫人……

  我见夫人与三爷争吵,我怕、怕三爷嫌恶夫人……夫人在王府,没有依仗,只能依靠三爷,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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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青榕赶紧抱住她。

  又是给她擦泪,又是轻拍她的后背,不停安慰。

  “好了好了,你一番好意,我都明白的!我只是逗你,并非说你的不是。你若是再哭,可就是怨上我了……”

  樱桃赶紧绷住了嘴。

  虽极力忍耐,但还是眼泪不住往下落。

  石榴在一旁看着,面露不忍。

  “我说不让你藏私,你偏要藏着掖着。夫人又不是傻子,何须你我二人哄骗?

  就算想倚仗三爷,也要明白他所思所想,才好对症下药。

  你这样胡乱和稀泥,反而叫夫人浑浑噩噩。若是哪天被人糊弄、背弃了,反而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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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桃扁着嘴,想哭,又不敢哭,实在委屈至极。

  林青榕抱着她,埋头在她颈间轻轻蹭着。

  “樱桃姐姐都是为我好,我哪里不懂?若是没有樱桃姐姐,谁给我做小糖饼吃,谁给我做衣裳穿?

  樱桃姐姐莫再哭了,若是哭瞎了眼睛,恐怕我要没饭吃,没衣穿,真真就饿死、冷死了呢……”

  她这一番撒娇,竟让樱桃破涕为笑。

  “夫人这是做什么?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林青榕捧着她的脸,竟“吧唧”一声,亲了一口。

  “当然是,哄我们貌美心善的樱桃姐姐开心呀!姐姐开心,我就开心,姐姐要是伤心,那我也要跟着哭了……”

  她说着,竟装模作样的,哼哼唧唧,也揉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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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樱桃忙道:“我不哭了,夫人莫要如此,叫人见了,成什么样子?”

  林青榕笑了起来,“这就对嘛,你这么好看,要常笑才是……”

  林青榕嘴甜的时候,谁都扛不住。

  不一会儿,樱桃便被她哄得面露笑容。

  三人手搭在一块儿,林青榕郑重道:

  “往后,我们有什么说什么。毕竟,我们在这府里,是真正的自己人,必须一条心……”

  “那三爷呢?”樱桃又问。

  林青榕想了一下,倒是心胸阔朗:

  “若他愿意,也可跟咱们一条心!当然了,他哪天不愿意了,那就让他……三心二意去!”

  樱桃长叹一声,“若是画了这么多画像,还能有二心,这世间男子,恐怕无一人可以托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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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青榕看着那些画像,笑了一下,喃喃说道:

  “镜中旧影……我以为那秃子蒙我,胡说八道,想骗我点海灯钱!没想到竟被他说准了……谁能想到,这旧影,竟在这画中?”

  她转过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容貌与画中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如今年岁大些,脸颊瘦削了几分,眼神更显坚定。

  “揽镜自观,如何能见旧影?对画追忆,竟如越古穿今之镜……”

  她自嘲一笑。

  “我还与那沈玉华说教什么,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如今,我自己到底是庄周,还是蝴蝶,竟也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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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丫鬟见她神情惘然,忍不住问道:“夫人,您在说什么?”

  林青榕目光重归画像之上,手指轻轻抚摸着画中人面。

  “没什么。如今我才知道,我非鸠占鹊巢,而是……回来自救罢了……”

  她声音轻轻,似是思索。

  自从那日得闲逛了书店,她就心生好奇。

  若原主真如原着所写,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一个深闺女子,如何会那般大胆,爱看那些露骨闲书?

  有意无意与石榴闲聊,石榴竟说,她以前常看,甚至亲笔写过。

  怪不得林青榕听着那笔名,竟有种亲切熟悉之感。

  若非疑心魏渊,扯出这些画像,恐怕如今还是浑浑噩噩,如梦中身。

  先是想起绳结。

  接着,往事如吉光片羽,竟在数日之内,纷飞而至。

  虽还连不上,但已经宛如亲历……

  不,这不是身体记忆!

  林青榕十分笃定。

  这就是属于她的前尘旧事!

  此事之前,林青榕多多少少还有些懈怠懒散,如白捡一命一般,潇洒无羁。

  但此刻再观画像,她竟越发认真。

  这是属于她的人生。

  属于她的过往。

  旧梦虽黯然,但她依旧决定,要全都找回来!

  “还差一样,离人之骨,可那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