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爷的骨灰拌在秧田里,可它想上岸-《暴雨天,捡了个疯道士我点化万物》

  鬼门关前,风如刀割。

  朽木舟撞上无形屏障,船身剧震,仿佛被千钧之力压得寸寸开裂。

  桅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根由沉香女魂魄所炼的黑檀主桅,竟开始渗出暗红血珠,一滴一滴,坠入幽河,荡开圈圈猩红涟漪。

  就在这死寂刹那,一缕青烟自桅顶袅袅升起,凝成女子轮廓。

  她穿褪色蓝布衫,发髻松散,身形如雾,却带着一股熟悉的泥土与稻香气息——是沉香女,却又不全是。

  她的眼中没有哀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悯。

  她抬手,指尖轻抚船体裂缝。

  那一瞬,焦黑木纹竟泛起微温,像被春阳晒过的老屋梁。

  “……你田里的骨灰……在哭。”她的声音飘忽,却字字钻心,“它们不想沉……想上岸。”

  张宇心头猛地一震,下意识抱紧怀中那捧血稻——稻穗泛着诡异暗红,根须缠绕着细碎骨屑,是爷爷临终前亲手交给他,说“种下去,张家才不会断根”。

  可此刻,沉香女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捧稻,瞳孔骤缩。

  “那是‘香骨种’。”她声音颤抖,“七代亲骨所养,本为镇封阴脉,护你张家祖坟安宁。可现在……它成了‘渡魂引’!”

  张宇呼吸一滞。

  “你爷爷的执念……太重了。”沉香女缓缓抬手,指向血稻,“他不甘心只做一捧灰,他要借你之手,重返阳间——不是为团圆,是为……掀棺!”

  话音未落,船底忽地一颤。

  符灵·青痕猛然睁眼,手中残卷无风自动,一道符光自卷轴飞出,直射船板缝隙。

  蓝光如水漫开,映出令人窒息的一幕——

  缝隙中,竟渗出黑土。

  那土细腻如墨,带着腐香与稻根气息,与张家香骨田的土壤,一模一样!

  “这船……”青痕脸色惨白,声音发抖,“不只是道袍所化……还融了你张家七代骨灰!你爷爷……早算到你会走这条路。他把自己的魂,埋进了渡舟!”

  张宇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难怪这舟能破阴河、闯鬼阵;难怪它每行一里,船身便多一道裂痕,却始终不散;难怪疯道人留下的符痕能在危急时刻助舟破障……

  原来,它本就是一条“骨舟”——以七代先人魂灰为骨,以祖田黑土为肉,以血脉执念为火,炼成的逆命之舟!

  “呜……”阿黄突然低呜,伏地颤抖,犬瞳映出无数虚影——那是田埂上,一个个佝偻身影,跪在秧田边,双手捧土,将骨灰一捧捧埋进泥里。

  他们的嘴在动,无声,却仿佛齐声低语:“我们不是桩……是人……”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山村夜雨如注。

  张小禾猛地从床上惊醒,冷汗浸透睡衣。

  她睁眼刹那,窗外雷光一闪——她看见了。

  父亲的秧田,正在翻涌!

  稻苗无风自动,根须如蛇般缠绕着骨屑,缓缓爬向村口那口早已封死的香骨井。

  井口青苔剥落,露出底下压着的一块旧青砖。

  阿黄狂吠冲出屋外,疯了一样刨着砖边泥土。

  不多时,一张泛黄血书被叼出——

  “你爷说,骨入田,魂入河,若后人渡河,必带我们回家。”

  血字歪斜,却力透纸背。

  张小禾颤抖着折纸为镜,指尖凝血,点在纸面。

  镜中光影晃动,浮现爷爷虚影——他跪在井口,额头抵地,口型无声,却清晰可辨:

  “……让宇儿知道……我们不是桩……是人……”

  她泪如雨下,死死攥住纸镜:“哥……你听见了吗?他们想回家……”

  阴河之上,朽木舟剧烈震颤,仿佛感应到阳间异动。

  小折默默从怀中取出一只纸牛,通体素白,四蹄沾泥。

  她轻轻将它放入船舱,低语:“带路吧。”

  纸牛落地刹那,双目竟渗出两行血泪。

  它缓缓迈步,蹄下踏出七道印记——与香骨田中那道祖传犁沟,严丝合缝!

  张宇低头,看着怀中血稻,又望向那道金光垂落的鬼门。

  续命司近在咫尺,母亲的残魂就在门后,可耳边回荡的,却是爷爷的执念、七代的哭声、田里的泥土在呼唤。

  他缓缓跪在船头,将血稻轻轻贴在船板裂缝上。

  黑土渗出,稻根微颤,仿佛认祖归宗。

  风停了,河静了,连鬼门金光都黯淡了一瞬。

  张宇闭眼,指尖燃起一缕幽蓝心火,低语如誓:

  “我点化的不是舟……”张宇指尖的心火幽蓝跳动,像一簇来自九幽深处的引魂灯。

  他俯身将血稻轻轻按入船板裂缝,那稻根如活蛇般蠕动,瞬间扎进黑土之中。

  刹那间,整艘朽木舟剧烈一震,仿佛沉睡千年的魂魄被唤醒。

  “我点化的不是舟……”他声音低哑,却字字如钉,凿进风里,“是归途。”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条船轰然共鸣!

  船身皲裂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刻痕——不是符文,不是阵纹,而是名字。

  “张大山”、“张有田”、“张守仁”、“张老根”……

  一个个歪斜却倔强的名字,从木纹中浮现,泛着暗红血光,如同七代先祖用骨灰写下的遗书。

  那些曾跪在田埂上埋骨的人,此刻全都睁开了眼,魂影在船体上下游走,无声嘶吼,却震得阴河翻涌如沸!

  阿黄猛然仰天长啸,犬身剧烈颤抖,毛发根根倒竖。

  可那啸声中,竟多了一道苍老浑厚的嗓音,带着浓重乡音,如犁破冻土般砸进虚空——

  “……老子犁了一辈子地……没让鬼抢过收成!”

  这声怒吼如惊雷炸裂,震得鬼门金光剧烈摇晃。

  紧接着,船底裂开一道幽口,河底万丈沉魂被尽数吸起——那些被吞噬的亡魂、枉死的冤灵、无主的残魄,如黑潮逆流冲天,尽数灌入骨舟!

  船体开始蜕变。

  黑土增生,稻穗疯长,缠绕桅杆,根须如网,将每一道裂痕缝合。

  那根沉香女所化的主桅,此刻竟生出新枝,枝头开出惨白小花,随风轻颤,似在哀悼,又似在迎接。

  张宇立于船头,衣袍猎猎,双目赤红。

  他能感觉到,整条船已不再是一件工具,而是一条血脉奔涌的命脉,是张家七代人用执念与骨灰铺出的回家之路!

  “轰——!”

  骨舟如陨星般撞向鬼门!

  金光炸裂,天地失声。

  那原本坚不可摧的鬼门,竟被这满载人间执念的逆命之舟,硬生生撞开一丝缝隙!

  光中,走出一人。

  是个孩子,七八岁模样,穿一件褪色红肚兜,赤脚踩在金光之上,眼神空茫,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

  他手里捧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饭盒,边角卷曲,漆皮剥落,可盒盖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他是渡童·小忘,只记得三个字——“张哥哥”。

  他一步步走向张宇,脚步轻得像落在梦里。

  终于,他停在少年面前,缓缓抬起手,将饭盒递出。

  口型无声,却清晰可辨:

  “娘说……你爱吃热的。”

  他颤抖着伸手接过。

  饭盒入手温热,仿佛刚从灶上取下。他下意识掀开盒盖——

  一碗白饭,热气腾腾,米粒晶莹,散发着最朴素、最熟悉的稻香。

  没有菜,没有油,只有那一碗干干净净的白饭,像极了小时候饿极了,母亲偷偷藏在灶灰里,等他放学回家才肯拿出的那顿饭。

  他眼眶骤然发烫。

  就在这时,饭盒内壁,浮现出几行娟秀字迹,墨色如血,一笔一划,熟悉得让他心碎——

  “去吧,带着饭,回家。”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续命司’准入凭证——‘热饭’已得。”

  “警告:门内‘慈悲天师’,正以你娘面容,等你叩首。”

  张宇死死攥紧饭盒,指节发白。

  他抬头,望向金光中的小忘,嘴唇微动,想喊一声“弟弟”,却发不出声。

  而就在这寂静刹那——

  小忘嘴角,缓缓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