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我拿霉豆腐喂饱了地府的秤-《暴雨天,捡了个疯道士我点化万物》

  青石板上的残羹还在冒热气,夜风却已冻得凝滞。

  家庙长桌未撤,碗筷歪斜,仿佛一场人间团圆宴刚散,魂魄却还未肯离去。

  九百九十九道执念归心,化作一道古篆“家”烙进板砖,可那砖头在张宇掌心发烫得几乎握不住,像是烧红的铁,又像是垂死的心脏在搏动。

  归藏童蹲在灵骸花心,指尖轻抚魂稻。

  金黄稻穗低垂,粒粒饱满,可每一颗谷壳里,都渗出墨汁般的黑意——那是黑谷,沉甸甸压弯了茎秆,也压弯了整个灵骸空间的天幕。

  他捻起一粒,轻轻一碾,空中骤然浮现出一幕残影:一个老猎户跪在山神庙前,黄皮子扒开他的眼眶,啃食他的魂火;又一粒碎开,村童伏在课桌上,笔仙的字迹爬满整张脸,最后一笔划穿咽喉。

  “你救一人,天地记十人之债。”归藏童声音冷得像霜,“点化非恩赐,是借贷。你以凡躯行神事,命格不承,反噬便落在那些本不该死的人身上。”

  张宇站在桌边,一动不动。

  月光穿过屋檐,落在他母亲那条洗得发白的围巾上。

  他慢慢走过去,指尖抚过褶皱,从归藏童手中接过一粒黑谷,轻轻塞进围巾深处。

  “那我就……一粒一粒还。”

  话音落下,灵骸空间猛地一震。

  边缘处,一道裂痕如蛛网蔓延,漆黑如渊。

  紧接着,地面轰然炸开,一杆锈迹斑斑的秤杆自地底刺出,通体斑驳,布满裂纹,却笔直如剑,直指昆仑方向。

  秤钩上挂着半截断绳,仿佛曾称过山河,也曾绞断天命。

  归藏童瞳孔骤缩,掐指一算,声音微颤:“断秤岭的‘天地心秤’醒了……它要量你的心。”

  张宇没回头,只是缓缓走出家庙。

  夜色如墨,山风呼啸。

  院中那辆老旧拖拉机忽然自动启动,引擎轰鸣,排气管喷出黑烟,车灯亮起,光柱劈开浓雾,像送葬的钟声在耳边炸响。

  车斗上,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瘦小身影——业谷童。

  他怀中抱着九十九粒黑谷,谷壳泛着幽光,指尖渗出血珠,一滴一滴落入谷中,竟被吸收殆尽,仿佛那不是谷物,而是活物的胃囊。

  头顶,心影鸦盘旋不散,原本灰扑扑的羽毛,正一寸寸转黑,如同被因果之火灼烧后冷却的灰烬。

  三日三夜,拖拉机逆风疾驰,碾过山道、荒村、废弃道观,车轮下留下血色轨迹。

  所经之处,野狗跪伏,黄皮子避让,水鬼浮出河面,默默低头。

  仿佛整个里世界,都在为这一行让路。

  第三日黄昏,断秤岭终至。

  荒岭无名,寸草不生,唯有一道深渊横亘天地,深不见底,雾气翻涌如沸水。

  一杆巨秤横跨其上,秤杆粗如龙骨,锈蚀斑驳,却透出亘古不灭的威压。

  两端秤盘空悬,一端刻“公”,一端刻“私”,字迹深如刀凿,血痕未干。

  秤尾立着一人——半身血肉,半身铁铸,左眼是铜铃,右眼是星点,发丝如铁丝般根根竖立。

  他不动,却让整座山岭都在颤抖。

  “张宇。”秤翁开口,声如铁磨石,字字刮骨,“你以私情点化万物,逆天改命九百七十三次,夺阴司之权,篡生死之簿。当偿命千。”

  话音未落,秤盘忽亮。

  “私”盘浮现影像——母亲在山村灶台前咳嗽,瘦弱身影映在土墙上,手里捏着药包,炉火将熄。

  她轻声自语:“小宇爱吃霉豆腐,我多腌两罐……”

  “公”盘则压着整座村子,千人命格如沙粒倾泻,化作滚滚黑流,坠入深渊。

  每一粒沙,都是因他点化失衡而死的无辜者——老猎户、村童、赶尸匠、守墓人……他们的死,从未被清算,只被埋进“善”的借口里。

  秤杆缓缓倾斜,压向“私”端。

  千人之命,换一人之亲。

  张宇站在崖边,风吹得他衣袍猎猎。

  他没说话,也没动。

  可体内灵骸空间翻江倒海,七十二道虚影在背后浮现又消散——大伯的化劲真意如龙奔腾,叔叔的玄门符咒如雷锁天,舅舅的三清雷法如云聚电涌……家族血脉在咆哮,在质问。

  他低头,右手缓缓探入怀中。

  那里,藏着一罐霉豆腐。

  罐身斑驳,黑毛森森,腥气扑鼻——是那疯道人临走前塞给他的,说:“饿了就吃,能活命。”

  现在,它在发烫。

  青石板上的霉豆腐罐口裂开一道细纹,黑毛如活蛇般蠕动,腥气在夜风中凝成雾状,弥漫整座断秤岭。

  张宇的手很稳,指尖却泛着青白,那是灵力透支的征兆,也是魂魄被撕扯的前兆。

  他不语,只是将业谷童怀中最后一粒黑谷轻轻放入罐中。

  “点化——念粮阵!”

  系统在他识海中轰然震颤,仿佛远古铜钟被撞响,一声声回荡在阴阳交界。

  霎时间,霉菌如黑潮疯涨,裹住黑谷,膨胀、凝实,化作九百九十九粒墨色饭团,每一粒都微微搏动,像有心跳,像有呼吸。

  它们悬浮在空中,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温热——不是食物的热,而是记忆的余温。

  业谷童第一个动了。

  他抬起枯瘦的手,接过第一粒念粮,毫不犹豫地吞下。

  喉结滚动,腹中却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不是痛苦,不是怨恨,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满足。

  那声音层层叠叠,似有无数冤魂在黑暗中齐声低语:“饱了……终于饱了……”

  心影鸦群骤然俯冲。

  灰黑的羽翼撕裂夜空,争抢着啄食念粮。

  可当它们吞下那墨色饭团时,羽毛竟开始褪色——由死寂的黑,缓缓转为灰白,如同被洗去罪业的旧布。

  一只鸦落在张宇肩头,歪头看他,眼中竟闪过一丝人性的微光。

  “邪术!”秤翁怒吼,声如铁砧相击,震得深渊雾气翻腾,“业力岂是凡食可填?你这是亵渎天衡!”

  袖袍一挥,三枚念粮当场炸裂。

  可碎屑落地,竟如种子般生根发芽,眨眼间长出一条三尺长的微型哭街——纸屋林立,纸人跪坐,捧碗而食,口中发出呜咽般的咀嚼声。

  街尾一盏孤灯下,站着一个模糊身影,低头啜泣。

  还情鬼,显形了。

  他穿着破烂的道袍,半边身子透明,半边焦黑,显然是死于井鬼阴火。

  他从虚空中迈出一步,接过一枚念粮,缓缓吞下。

  魂体顿时凝实一分,眼中的混沌褪去,露出清明。

  “我……死于你点化的井鬼。”他声音沙哑,却清晰,“那夜你救村童,我却被反噬牵连,魂坠井底,千年不得超生。”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张宇,竟笑了:“可你让我吃饱了饭——这一命,我认还。”

  话音未落,虚空震颤。

  一道、两道、十道……九百九十九道残魂自四面八方浮现,皆是因他点化失衡而死的无辜者。

  他们有的残缺,有的焦黑,有的缠着锁链,却无一例外,朝着张宇缓缓躬身。

  “我们,还他情。”

  九百九十九声齐鸣,如潮水拍岸,如雷霆贯耳。

  整座断秤岭都在震颤,深渊雾气被这声浪冲开,露出底下猩红如血的冥河。

  张宇没看他们。

  他只是低头,从怀中取出最后一粒念粮,轻轻放入“私”端的秤盘。

  秤盘上,母亲的影像依旧在灶台前忙碌,手捏药包,轻声呢喃:“小宇爱吃霉豆腐,我多腌两罐……”

  他声音很轻,却压过了千魂万语:

  “我娘喂我三十年,没问过值不值。”

  秤杆,颤了。

  那一瞬,天地寂静。

  原本死死压向“私”端的秤杆,竟开始缓缓抬起,向“公”端倾斜。

  不是因为重量减轻,而是因为——心,重了。

  “不可能!”秤翁双目迸出星火,铜铃左眼炸裂,鲜血混着铁锈流淌,“情不可赦!命有价!天衡岂容私欲撼动!”

  他怒吼一声,铁铸右臂高高抡起,带着斩断因果的决绝,狠狠砸向那杆横跨深渊的巨秤!

  “轰——!!!”

  巨秤崩裂,龙骨般的秤杆寸寸断裂,锈铁如雨坠落深渊。

  可就在彻底碎裂的瞬间,张宇动了。

  他猛地将那块烙着“家”字的板砖,狠狠拍入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

  “我秤不量命,”他低声说,声音却如钟鸣,“量我娘笑了几回。”

  系统在他识海中发出尖锐哀鸣:

  “心秤失衡——业力虫滋生。”

  刹那间,影子扭曲,从中爬出无数细如发丝的黑虫,通体透明,却带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它们不咬人,不噬魂,只是疯狂啃食地上的碎屑、血滴、甚至空气中的因果残念——每吃一口,便多出一丝微弱的“笑”音,像是孩童的嬉闹,又像是母亲的轻语。

  远处,心影鸦群振翅而起,羽落如墨。

  一片片黑色羽毛飘落,在空中缓缓拼成一行字——

  “第一百二十次……有人,开始还债。”

  风停了。

  深渊静了。

  连冥河的血浪,也低下了头。

  断秤岭尘埃未落,巨秤断裂处仍悬着半截秤杆,如残剑指天。

  张宇盘坐于残骸之侧,双目微闭,体内灵骸空间却已翻天覆地——黑稻疯长,稻穗垂地,每一粒谷壳都在渗出更浓的墨意,仿佛要将整个魂域染成深渊。

  归藏童蹲在花心,指尖发颤。

  他拔出一根灵骸花根,如藤蛇般缠上稻茎,死死勒住,可那黑谷仍在膨胀,茎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