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我走后,他们把我的破衣供成了神袍-《暴雨天,捡了个疯道士我点化万物》

  一行人行至山隘,暮色正从山脊上压下来,风里带着湿土与新秧的气息。

  张宇背着行囊,脚步未停,可心却像被什么钩住了,缓缓回望。

  醒田村安静地卧在群山环抱之中,炊烟袅袅,田埂如织,春耕的痕迹在朝阳下泛着湿润的光。

  本该是寻常景象,可当小禾轻声开口时,整个画面骤然变了味。

  “哥……他们把你的破衣供起来了。”

  张宇一怔,顺着她目光望去——祠堂屋顶,赫然挂着那件旧外套。

  补丁摞着补丁,袖口磨得发白,下摆还残留着一道未缝完的裂口。

  如今却被高高悬起,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蓝线绣的“张”字在晨光中微微发亮,仿佛有血在底下流动。

  他喉咙一紧。

  那不是衣服了。那是信仰的图腾。

  青痕站在他身侧,蓝裙轻扬,眸光幽远:“他们不拜符,不拜剑,只拜一个‘敢用锄头改命’的人。”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你没成神,可他们需要一个‘不像神仙’的神。”

  张宇沉默。

  掌心发烫,是耕龙犁的柄在共鸣。

  这件由祖上传下的破犁头,曾犁过百亩荒田,也劈开过地底阴棺,如今静静伏在他肩上,像一头蛰伏的老牛,嗅到了风暴前的腥气。

  他不是没想过这一幕。

  点化板砖砸黄皮子,拖拉机撞水鬼,甚至让整座小学化作镇邪阵眼……他在民间留下太多痕迹。

  但他始终以为,自己只是个过客,一个拿着系统收拾烂摊子的山村少年。

  可人心一旦点燃,火就不会只烧一晚。

  “我走后,他们把我的破衣供成了神袍。”他低笑一声,笑里带涩,“可我连香都没烧过。”

  话音未落,岩缝间忽然传来窸窣声。

  蛤蟆七从乱石后爬出,浑身湿泥,嘴角挂着黑痰,脸色青灰如尸。

  他扑到张宇脚边,哆嗦着递出一支骨哨——通体漆黑,刻着扭曲的傩面纹路,哨口处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铁脊先生……最后的话。”他喘得厉害,每吐一个字都像在咳碎内脏,“‘你破了戏,可戏外还有戏。’”

  张宇接过骨哨,寒意顺指尖直窜脊背。

  “谁来了?”他问。

  “三清会。”蛤蟆七抬手,指向北方——三清山方向,“说你扰乱傩脉传承,亵渎古仪,当以‘逆傩’之罪,押回问斩。”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队的……是你二舅,张玄晦。‘三清会’执法使,掌拘傩令。”

  空气凝固了一瞬。

  张宇眯起眼。

  二舅?

  那个据说闭关三十年、执法如铁的张玄晦?

  他小时候只在年画上见过这人的影子,一身青袍,手持符剑,眼神冷得能冻住江河。

  而今,这位“神仙舅舅”竟亲自下山,不是来认亲,是来“收魂”的。

  “呵。”张宇冷笑,把骨哨塞进怀里,“他们连地脉龙气都能卖给豪门换供奉,还管什么傩不傩?装什么正统?”

  “可这次……”蛤蟆七摇头,眼中竟有惧意,“他们带了‘封魂桩’,七十二根,专克血脉觉醒者。还说……你妹妹的阴眼,是‘地师遗诅’,必须剜除。”

  小禾猛地往哥哥身后缩,小手死死攥住他衣角。

  张宇眼神骤冷。

  地师?

  又是这个词。

  自他觉醒系统以来,这个词就像影子一样缠着他。

  父亲是普通农民,母亲是村医,可为什么所有古老卷宗、残碑断简里,都写着“地师生,万脉动”?

  他低头看着衣角那个“张”字——歪歪扭扭,却像根须扎进了泥土。

  那是阿禾用最后一丝灵性缝下的。不是符号,是认祖。

  当晚,他们在一处背风山洞扎营。

  阿黄守在洞口,耳朵不时抖动,鼻翼翕张,似嗅到了无形的敌意。

  洞内燃起小火堆,映着众人疲惫的脸。

  小禾睡下不久,忽然坐起。

  双目漆黑,无瞳无光,如两口深井。

  “哥……”她声音发抖,像是从地底传来,“衣角上的‘张’字……在跳……一下,又一下……和娘的心跳一样……”

  张宇心头一震,猛地看向那件挂在包袱外的旧衣——果然,那蓝线绣的“张”字,竟在微弱跳动,如同活物呼吸。

  “他们不是供你……”小禾喃喃,手指遥指醒田村方向,“是供‘地师血脉’……可你明明说,命是种出来的……不是生来的……”

  火堆噼啪一响,火星四溅。

  张宇握紧耕龙犁,指节发白。

  心火在胸中燃起,只需一念,便可点化整座山岩化作镇狱大阵。

  但他没有动。

  而那一战,不只是法与道之争,更是“人”与“神”的割裂——他们要的不是一个能救村的少年,而是一个可被供奉、可被操控的“符”。

  青痕悄然靠近,蓝裙拂地无声:“他们要把你从‘人’变成‘符’,就像当年封印第一代地师那样。”她抬眸,目光穿透黑暗,“可你若不回应……百姓会信你,还是信他们的‘正统’?”

  洞外,风渐紧。

  远处山峦如墨,夜色吞天。

  而在某条无人知晓的山路上,一队青袍道士正踏月而行,脚步整齐如钟摆。

  为首者紫面长须,手持一令——青铜为骨,血纹为脉,上书“拘傩”二字。

  那不是令牌。

  是死刑判决。

  次日清晨,天光未透,山雾如絮,缠在嶙峋岩脊之间,仿佛整座山脉都在屏息。

  阿黄猛然立起,浑身黄毛炸竖,低吼自喉间滚出,像一口锈刀在石上反复磨刮。

  它死死盯着山道尽头——晨雾裂开一道缝隙,青影浮现,一队道士踏雾而来,脚步无声,却震得山石微颤。

  为首者紫面长须,眉心一道竖纹如剑刻,手持青铜令牌,血纹游走,正是“拘傩令”。

  张玄晦。

  他每走一步,空气中便浮现出半透明的符印,层层叠叠,压向山体,似要将整片地脉镇封。

  身后七十二名执法道人齐步而行,袖中符纸翻飞,隐隐结成阵势,脚下青石寸寸龟裂,露出底下暗埋的铜钉——那是“封魂桩”的引线,专破血脉觉醒者的灵根。

  “张宇。”张玄晦声音不高,却如钟鸣谷应,震得洞壁碎石簌簌而落,“你擅启傩禁,乱改戏律,致使三百阴魂脱契,悖逆阴阳纲常。按《三清律典》第三十七条,当押回山门,拘魂问罪。”

  风拂过,洞口那件旧衣残角轻轻颤动。

  张宇站在洞前,背山而立,肩上耕龙犁沉如万钧。

  他没有抬头,只是缓缓将犁往地上一顿。

  “咚——”

  一声闷响,不似金属触地,倒像老农敲响春耕的铜锣。

  下一瞬,地面裂开细纹,翠绿痕迹如活蛇般蔓延而出,顺着山势疾走,眨眼间缠上青袍道人们的靴底。

  那些绿纹似根须,似脉络,带着泥土的腥气与稻穗的生机,悄然钻入他们经络。

  一名道人突然闷哼,真气一滞,竟如陷入泥沼,提不上来。

  另一人慌忙掐诀,符火刚燃,却被脚下绿纹吸尽灵气,化作灰烬飘散。

  “邪术!”张玄晦怒喝,手中拘傩令高举,血纹暴涨,欲引动天雷。

  张宇终于抬头,目光平静,却像犁过千亩荒田的铁刃,割开虚伪的道义外衣。

  “你们拘的是魂,我养的是人。”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凿进山骨,“这地,认的是汗,不是符。拜的,是能扛起棺材挡洪水的肩膀,不是你们画在纸上的‘正统’。”

  他脚下的绿痕忽然微微发烫,耕龙犁柄嗡鸣,仿佛回应着某种古老契约。

  就在此刻——

  风起!

  自醒田村方向,一道破布撕裂晨雾,如蝶飞来,轻轻落入他掌心。

  是那件被供在祠堂屋顶的旧衣一角,蓝线绣的“张”字,边缘已磨得发毛,此刻却泛起微光,如同心跳般明灭。

  耕龙犁剧烈震颤,绿光自犁头喷涌而出,与那布角共鸣,仿佛两段断裂的血脉,在千年之后终于相认。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集体信仰反哺,强度突破临界值】

  【激活人格拟形·民愿之躯(临时)】

  【可短暂化身千人执念之影,承载‘耕者’之愿,引地脉共鸣】

  张宇低头看着手中布角,指尖抚过那歪歪扭扭的“张”字——那是妹妹用尽灵性缝下的认祖之记,是母亲在油灯下补了三夜的牵挂,是三百村民跪在祠堂前,用香灰写在他名字下的“信”。

  他忽然笑了,笑得像那个还在用板砖砸黄皮子的傻小子。

  “你带的是令。”他将布角缓缓系回耕龙犁上,绿光冲天而起,山体微颤,仿佛大地睁开了眼,“我带的,是地。”

  风猎猎,吹动他单薄衣衫。

  而在他脚下,地底深处,传来一声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齐喝——

  “耕者在……”

  “……戏,该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