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微服潜入帝王城-《青云酒馆:客官,饮尽这漫天星河》

  沈醉站在护城河对岸的老槐树下,望着那道横亘在暮色里的朱红宫墙。墙头上的琉璃瓦沾着残阳,像一块块凝固的血,映得护城河的水都泛着铁锈般的红。他指尖转着枚青铜哨子,哨身上刻着的“镇北”二字已被摩挲得发亮——那是当年镇北将军萧策送他的信物,如今将军坟头的草该有三尺高了。

  “客官,进城吗?”车夫甩着鞭子,骡车的木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吱呀的哀鸣。这老汉脸上堆着讨好的笑,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几分警惕,“今儿个城门关得早,说是宫里要查奸细。”

  沈醉将一锭碎银子扔过去,银锭撞在车板上的脆响让老汉眼睛亮了亮。“去城南的‘忘尘客栈’。”他掀开车帘时,玄色衣袍扫过车辕上挂着的褪色酒旗,“不该问的别问,银子少不了你的。”

  老汉麻利地收了银子,赶着骡车混入进城的人流。沈醉靠在车壁上,听着外面卫兵盘查的呵斥声,忽然想起三年前萧策在狱中托人带给他的话:“皇城是个镀金牢笼,进去容易,出来时骨头都得被啃干净。”当时他只当是危言耸听,如今隔着层车帘闻着那宫墙里飘来的脂粉气,竟觉得那香气里裹着尸臭。

  骡车刚过吊桥,就被两个佩刀卫兵拦住。“车上装的什么?”领头的卫兵眼神像鹰隼,目光扫过沈醉时顿了顿,“这汉子面生得很,哪来的?”

  老汉连忙堆笑:“回官爷,是南边来的药材商,来给太医院送批新采的雪莲。”他说着递过一张通关文牒,沈醉瞥见牒上的名字——“沈九”,是他一早备好的身份。

  卫兵翻着文牒,指尖在“药材商”三个字上敲了敲:“打开箱子看看。”

  沈醉慢悠悠地掀起车后的帆布,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药箱。最上面的箱子敞着口,雪白的雪莲躺在碎冰里,寒气混着药香扑面而来。他忽然“哎呀”一声,像是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小木箱,里面的银针撒了一地。

  “晦气!”卫兵骂了句,却被那些泛着银光的针吓得后退半步——谁都知道,南疆来的药材商总爱带些淬了毒的玩意儿。

  “官爷恕罪,这是给太医院王院判备的银针,都是消过毒的。”沈醉弯腰拾针,指尖不经意间在卫兵靴底划了道浅痕。那卫兵只觉脚踝一麻,再看时沈醉已将银针收好,脸上笑得比雪莲还干净。

  “滚吧滚吧。”卫兵挥挥手,目光又被后面的马车吸引过去。沈醉看着他转身时,靴底那道浅痕正渗出细密的黑汗,嘴角勾起抹冷笑——“蚀骨散”无色无味,三个时辰后才会发作,足够他找到落脚地了。

  忘尘客栈藏在城南的巷子里,门脸不大,挂着的灯笼却比别处亮堂。沈醉刚踏进门,掌柜的就从柜台后探出头来,这人左眼蒙着块黑布,右眼像只老狐狸般转了转:“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沈醉将青铜哨子放在柜台上,“要间靠窗的上房,再备壶‘烧刀子’。”

  掌柜的盯着哨子看了半晌,忽然用袖子擦了擦柜台:“三楼最东头,钥匙在门楣上。”他声音压得极低,“昨夜有只‘猫头鹰’来过,问起过带哨子的人。”

  沈醉挑眉。“猫头鹰”是宫里密探的暗语,看来萧策的旧部果然被盯得紧。他提着药箱上楼时,听见楼下传来算盘声,噼啪打得比更夫的梆子还急,倒像是在数着谁的死期。

  房间的窗正对着条窄巷,巷尾就是皇城的角门。沈醉推开窗,晚风带着脂粉气灌进来,其中还混着丝极淡的血腥味。他从药箱底层摸出张人皮面具,往脸上一贴,原本棱角分明的脸顿时变得平庸无奇,倒像个随处可见的账房先生。

  二更梆子响时,沈醉已换了身灰布短打,背着个布包出了客栈。巷子里的巡逻兵打着哈欠走过,腰间的佩刀撞在石墙上,发出沉闷的响。他像只猫般贴着墙根走,指尖沾着的“隐息粉”让周身灵力都敛了去——这玩意儿是当年从个魔教妖女那抢来的,没想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场。

  转过街角,忽见前方影壁后闪过个黑影。沈醉猛地矮身,躲在棵老榆树下。只见那黑影翻墙而入,动作轻盈得像片落叶,落地时带起的风里,飘来缕极特别的香气——是“凝露膏”,只有宫里的娘娘才用得起的玩意儿。

  他犹豫片刻,也跟着翻了过去。墙那头是座荒废的花园,假山石上爬满了枯藤,像老太太脸上的皱纹。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照进来,落在满院的荒草上,倒像是铺了层碎银。

  “谁?”

  女子的声音带着惊惶,像被风吹动的玉磬。沈醉循声望去,只见假山下缩着个穿宫装的女子,她发髻散乱,半边脸埋在袖子里,露出来的眼睛亮得像寒星。

  “路过的。”沈醉声音放低,“姑娘深夜在此,不怕被巡逻兵撞见?”

  女子忽然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却倔强地仰着下巴:“撞见了又如何?左右不过是个失宠的废人,死了也没人问。”她打量着沈醉,忽然冷笑,“你不是宫里的人,身上有药味,却不是太医院的方子。”

  沈醉心头一凛。这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眼力却比客栈掌柜的还毒。他正想开口,忽然听见墙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人在低声说话:“……那贱人定是躲在这附近,找着了直接勒死,扔到乱葬岗去……”

  女子脸色骤变,抓住沈醉的袖子:“救我!”她指尖冰凉,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我知道你要找什么,我能帮你!”

  沈醉盯着她那双写满恐惧却又藏着算计的眼睛,忽然想起萧策说过的另一句话:“皇城根下的人,嘴里没几句真话,可每句假话里,都裹着能救命的真东西。”

  他拽着女子躲到假山石后,刚藏好,就见两个黑衣人提着刀走了进来。月光照在他们脸上,能看见耳后都有块青记——那是奸臣李嵩豢养的死士“青面獠牙”的标记。

  “搜仔细点,李大人说了,天亮前必须找到淑妃的尸体。”其中一人踢着脚下的瓦砾,“听说这娘们手里有大人贪墨军饷的账本,要是落到御史台手里,咱们都得掉脑袋。”

  另一人嗤笑:“掉脑袋算好的,没见前阵子那个姓萧的将军?被剥了皮挂在城楼上,风吹了三天三夜……”

  话没说完,就被沈醉甩出的银针钉在了喉咙里。那死士眼睛瞪得滚圆,嗬嗬地发不出声,倒在地上时,手里的刀还在抽搐。

  另一人见状要喊,沈醉已欺身上前,掌风劈在他后颈。那人软倒在地时,沈醉忽然瞥见他腰间的令牌,上面刻着个“嵩”字,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东西,闻着像人血。

  “多谢壮士。”淑妃从假山后走出来,声音还在发颤,眼神却亮了,“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让李嵩那奸贼一手遮天。”

  沈醉踢了踢地上的尸体:“账本在哪?”

  淑妃却从发髻里摸出支金簪,簪头刻着朵海棠花:“账本被我藏在安全的地方。你若想拿,得先帮我个忙。”她忽然凑近,声音压得像耳语,“李嵩今晚要在御书房见个人,那人戴着青铜面具,说要跟他谈笔‘江山买卖’。”

  沈醉的目光落在金簪的花蕊上,那里有个极小的“萧”字。他忽然明白过来,这淑妃怕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刚才的惊慌失措,不过是场演给死士看的戏。

  “成交。”他将死士的尸体拖到假山洞里,用碎石掩好,“带路。”

  淑妃提着裙摆走在前面,宫装的下摆扫过荒草,惊起几只飞蛾。沈醉跟在后面,忽然觉得这花园里的血腥味比别处重些,低头时,看见草叶上沾着的不是露水,而是未干的血珠。

  转过回廊时,淑妃忽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那片灯火通明的宫殿:“前面就是养心殿,御书房在东边的偏殿。”她转身时,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对了,忘了告诉你,李嵩今晚约的人,也带着枚刻着‘镇北’的哨子。”

  沈醉猛地抬头,只见淑妃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刀尖正对着他的胸口。而远处的宫墙上,忽然亮起数十盏灯笼,照得这片夜空亮如白昼。

  “你是谁?”沈醉的声音冷得像冰,周身灵力骤然爆发,震得回廊的柱子都在颤。

  淑妃笑得更欢了,匕首上的寒光映在她眼里:“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壮士,你这趟帝王城,怕是来对了地方——”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那是皇城遇袭时才会敲响的“惊天钟”。淑妃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沈醉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只见西北角的宫墙上火光冲天,隐约还能听见厮杀声。他忽然明白,自己从踏入这帝王城开始,就掉进了一个比李嵩的阴谋大得多的局。

  而那声惊天钟,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皇城看似平静的夜幕,也将他卷入了更深的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