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死城余音,雪怪之影-《我的能力是悖论摹写》

  第五章 死城余音,雪怪之影

  辉光狮翼兽收拢了那对由纯粹光粒子构成的羽翼,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切尔诺伯格外围的一片断壁残垣之后。兽蹄触及地面的瞬间,细微的光晕荡开了积雪,露出下面焦黑破碎的混凝土地面。来自神话时代的幻想种低吼一声,似乎在表达对此地气息的本能厌恶,随即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凌曜的袖间。

  彻骨的寒意伴随着风雪,立刻如同贪婪的活物般缠绕上来,试图剥夺来者体内每一分热量。眼前的景象,即便对于见多识广的凌曜一行人,也堪称一幅地狱绘卷。

  破碎的城垣如同巨兽被撕裂的骨骼,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穹。冻结的冰棱挂在扭曲的钢筋上,反射着死寂的光。昔日的高楼化为巨大的瓦砾堆,积雪覆盖了部分惨状,却掩不住那下面隐约可见的深褐色污迹,以及空气中那股混合了源石粉尘、硝烟、冻土和若有若无血腥气的、令人作呕的味道。风雪呼啸着,穿过空洞的窗框和坍塌的墙壁,发出如同亡魂哀泣般的尖啸。更远处,依稀可见一些穿着整合运动制服、戴着面具的身影在废墟间蹒跚游弋,像是一群迷失在自家坟场的孤魂野鬼。

  “啧,这欢迎仪式可真够‘热情’的。”凌曜啧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紧张,反倒带着点审视舞台布景般的挑剔。他眼眸深处,一丝微不可查的菱形光芒一闪而逝,「千里眼」 已然无声展开。并非聚焦于某一点,而是如同雷达波般以他为中心,呈扇形向整个死寂的城市扫描开去。宏大的城市结构图、几个异常的能量聚集点(核心城、疑似石棺所在)、以及无数或强或弱、代表着生命或扭曲存在的灵光,如同星图般倒映在他的意识海中。他在寻找那个既定的目标——一个蕴含着强大冰霜之力,却又与一股深沉恶意紧密纠缠的灵基反应。在因果的视野中,那股恶意(科西切)如同盘踞在城市心脏的黑色毒蛇,而它的触须,正紧紧缠绕着几个关键节点,其中之一,便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李柚巴轻轻踩了踩脚下冻结实了的地面,眉头微蹙。“地面很滑,对步法移动影响很大。风雪也会严重干扰视线和听觉,常规的索敌方式在这里效果会大打折扣。”她习惯性地以武者的角度分析着环境,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需要尽快找到一个制高点,摸清这些巡逻兵的规律。”

  阎魔爱静默地立在风雪中,赤色的眼眸仿佛穿透了现实的帷幕,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她怀中不知何时抱着的那个稻草人偶,眼睛似乎也微微转动了一下。“很多……新的灵魂。”她的声音空灵而平静,却带着一丝寒意,“他们在哭泣,在迷茫。而且,有一个很冷、很黑暗的‘视线’,正在看着这座城市。”她抬起眼,看向凌曜,“我们……被它注意到了。”

  阿尔图罗——或者说“金”,下意识地想去拨动那并不存在的琴弦。她能“听”到这片土地本身的悲鸣,那是一种无声的、绝望的交响。整合运动士兵们心中翻涌的狂热、对未来的迷茫、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某些同僚(比如“雪怪小队”)复杂的情绪,如同杂乱无章的噪音,冲击着她艺术家的敏感神经。若是往常,她早已忍不住要拿起琴弓,将这些混沌的情感引导、放大,谱写成一场盛大的、混乱的乐章。但此刻,体内那道无形的禁制让她如同被缚住双手,只能被动地“聆听”这曲压抑的悲歌,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憋闷与一种……奇异的灵感躁动。她无法再随心所欲地演奏,却被迫以另一种角度,去“解读”这些最原始的情感流露。

  “看来‘房东’不太友好啊。”凌曜收回部分千里眼的感知,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过,戏台已经搭好,演员也已就位,我们这些不请自来的观众,也得好好看看剧本。”他目光转向阿尔图罗,“图图,交给你个任务。不用你的能力去影响,只凭你的耳朵和直觉,听听这些‘演员’们的心声,告诉我,他们对‘雪怪’,对那位‘塔露拉’公爵,到底抱着怎样的‘情感’。”

  就在这时,一支约五人的整合运动巡逻小队,正骂骂咧咧地朝着他们藏身的这片废墟走来。凌曜打了个手势,团队几人如同鬼魅般散开,借助残垣断壁的阴影完美隐匿了身形。

  小队成员们拖着疲惫的步伐,武器随意地扛在肩上,面具下的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这鬼天气,还要巡逻……”

  “少抱怨了,听说雪怪小队那边又出任务了,比我们辛苦多了。”

  “哼,那些家伙……仗着霜星大人的实力,总感觉高人一等似的。”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霜星大人也是你能议论的?”

  “不过……说真的,最近霜星大人的脸色好像更差了,上次我看到她,感觉她咳嗽得厉害……”

  “首领的命令也越来越奇怪了,明明之前……”

  凌曜的目光扫过这些士兵,「神明之智」 高速运转。从他们装备的磨损程度、步态的疲惫感、以及彼此间对话的语气和细微动作,他迅速在脑中构建出信息:这支小队属于外围警戒部队,士气低落,疲惫不堪;他们对雪怪小队抱有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敬畏与隐约的排斥;而最关键的是——霜星的身体状况确实不佳,且塔露拉(科西切)的命令正引起底层士兵的不解。

  他看向阿尔图罗。艺术家小姐闭着眼,侧耳倾听着风送来的话语,以及那话语背后更细微的情感波动。片刻后,她低声说:“恐惧……他们对雪怪和霜星有恐惧,但不仅仅是力量上的,还有一种……疏离感,仿佛雪怪是不同的。他们对塔露拉……困惑,之前的信仰在动摇,但不敢说出口。至于霜星……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无奈。整体的‘旋律’是……压抑和迷茫,像一首找不到出口的挽歌。”

  情报吻合。凌曜点了点头。然而,就在他准备将千里眼的感知更集中地投向之前锁定的、那个冰寒与恶意交织的方向时,异变陡生!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古老恶意的意志,仿佛潜伏在深海中的巨兽,猛地被他之前扫描城市的“涟漪”所惊动!它并非清晰地捕捉到了凌曜的存在,却敏锐地感知到了那片刻的、超乎寻常的“窥视”。一股无形的、带着侵蚀力量的意念,顺着千里眼探查留下的微弱轨迹,悄无声息地反溯而来!

  凌曜瞳孔骤然收缩,眼中的菱形光芒瞬间熄灭,所有外放的精神感知被彻底切断、收回。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怎么了?”李柚巴敏锐地察觉到凌曜气息的细微变化。

  “被‘蛇’舔了一下。”凌曜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锐利了几分,“我们引起它的注意了。虽然没被直接锁定,但它已经知道有‘异物’进来了。行动必须加快,这条黑蛇的警惕性比预想的还要高。”

  远在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中央塔楼顶层,端坐于冰冷王座之上的“塔露拉”,金色的蛇瞳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她(它)的目光投向窗外无尽的雪幕,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与……更深的兴味。

  (……有趣的虫子。竟然能窥视我,还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这场戏剧,多了些意料之外的……变数。)

  短暂的隔空交锋,让气氛更加凝重。

  在一处相对完整、可以遮蔽风雪的地下室残骸中,团队开始制定最终的营救计划。凌曜用一根树枝,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粗略画出了切城核心区域的地形,并标出了霜星大致所在的方位——靠近核心塔,但并非最中心,似乎处于一种半隔离的封锁状态。

  “直接强攻,动静太大,会立刻引来黑蛇和整合运动主力的围剿。”凌曜点着霜星的位置,“我们需要把她从大部队和黑蛇的视线中,‘剥离’出来。”

  “我来制造混乱。”李柚巴主动请缨,她指向地图上另一个方向,“这里,距离霜星所在区域有一定距离,但又是战略要地。我可以模仿整合运动的攻击方式,制造一场足够大的骚动,吸引他们的主力注意力。声东击西。”

  阎魔爱轻轻抚摸着怀中的人偶,声音空灵:“这里的亡魂……很多。我可以引导它们,在柚巴姐姐行动的区域,制造一些恐慌的声音,或者误导性的低语……让他们以为,那里有更重要的敌人。”

  凌曜赞许地点点头,然后将目光投向核心点:“我的任务是带队直插核心,在混乱发生时,以最快速度找到霜星。救她的关键,不仅在于制服她身边的‘雪怪’护卫,更在于……”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瓦解科西切种在她精神里的‘毒’。她的绝望和身体的恶化,很大程度上源于此。”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有些沉默的阿尔图罗身上。“图图,”凌曜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阿尔图罗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他。

  “我会临时、有限度地解开你的一部分禁制。”凌曜手指虚点,阿尔图罗顿时感觉到体内那道束缚她源石技艺的无形枷锁,松动了一丝,一股久违的、与万物情感连接的力量感隐约回归,但依旧被一道更根本的意志约束着,无法肆意妄为。“允许你在关键时刻,对霜星一个人,演奏 「净化之音」 。”

  “净化……之音?”阿尔图罗喃喃道,这个词汇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她的音乐向来是放大、引导、乃至引爆情感,何曾有过“净化”?

  “没错。”凌曜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严肃,“用你的音乐,不是去煽动她的悲伤、愤怒或绝望,而是去共鸣她内心深处可能被掩埋的、对同伴的关爱,对故乡的思念,对美好事物的向往……用你的旋律,去抚平科西切污染带来的精神创伤,去唤醒她真正的自我意识。这不是你擅长的领域,但这是拯救她唯一的钥匙。”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图图。你的音乐,将决定她的命运。是让她在黑暗中沉沦至死,还是为她带来一丝救赎的微光,全在你一念之间。”

  阿尔图罗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她从未承担过这样的责任,她的艺术向来是随性而为,是混乱的赞歌。然而,此刻,看着凌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感受着体内那被约束却真实不虚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紧张、茫然,以及一丝微弱……期待的情绪,在她心中滋生。她……能演奏出“净化”之音吗?

  计划已定。李柚巴与阎魔爱负责佯攻制造混乱,凌曜带领阿尔图罗执行核心的救援与净化。团队在这个临时据点进行最后的休整与准备,气氛沉默而专注。

  凌曜再次闭上双眼,「千里眼」 以更谨慎、更隐蔽的方式展开,进行最后一次战前侦查。他的意识如同无形的风,掠过废墟,精准地再次捕捉到了那个在风雪中独自伫立、周身散发着冰冷寒气与孤独气息的卡特斯少女。她站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广场上,身边跟随着几名同样穿着厚重冬装的“雪怪”队员,仿佛一座即将被风雪彻底覆盖的冰雕。

  同时,在他的感知边缘,另一支队伍也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们装备精良,行动有序,正从城市的另一个入口,艰难却坚定地向着核心塔的方向推进。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罗德岛制服、头顶有着明显兔耳特征的黑发少女,以及一个被干员们保护在中间、戴着兜帽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阿米娅……博士……”凌曜在心中默念,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剧本的另一条主线,也如期上演了。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收回目光,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与决断。他看向已经准备就绪的三位女性——战力超群的武者、执掌亡魂的地狱少女、以及手握救赎之音的罪孽艺术家。

  “时机已到。”凌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打破了地下室的沉寂,“明日拂晓,按计划行动。”

  他站起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混凝土隔板,望向了远方那片被风雪与绝望笼罩的区域。

  “雪原的悲歌,该换一个终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