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雪岭劫影-《第八把剑:救赎》

  雪粒子打在张艺雅的素纱披风上沙沙作响,她攥着严慕寒送的玫瑰香粉囊狂奔,耳后袁一平的咒骂声混着粗重喘息,像破风箱在风雪中拉锯。

  严慕寒与蒲红羽在青石桥拖住苏御阳时,她本能地往东南方逃窜,却忘了雪季的山径仅有三条岔路,而袁一平的棉靴在雪地上踩出的深痕,正一寸寸缩短着距离。

  “小贱人!你跑不掉的!” 袁一平的怒吼突然变调 —— 他踩中张艺雅故意踢松的雪块,整个人摔进半人高的雪堆。

  张艺雅趁机拐进左侧松林,将香粉囊拆开撒在树枝上,玫瑰香混着雪气在冷空气中飘散,又扯下鬓边丝绦系在枝头,最后倒着退回主路,把绣着玉兰花的帕子挂在突兀的岩石上充作诱饵。

  袁一平从雪堆里爬出来时,正看见帕子在风雪中翻飞。

  他红着眼冲过去,却在抓住布料的瞬间,嗅到了玫瑰香 —— 那是严慕寒房里常燃的香,此刻混着雪气钻进鼻腔,呛得他连连咳嗽。

  “你、你在帕子上撒了什么?” 袁一平捂着喉咙踉跄后退,手中钢刀 “当啷” 落地。

  张艺雅躲在树后,望着他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严慕寒总说 “香粉能乱人嗅觉”。

  她攥紧袖中仅剩的桂花脂粉,趁袁一平弯腰捡刀时,将粉盒砸向他受伤的臀部。

  袁一平惨叫着扑进雪坑,膝盖撞上张艺雅预先埋在雪里的断枝,疼得蜷缩成虾米。

  “小贱人…… 我要杀了你……” 他的咒骂声被风雪卷走,张艺雅已借着混乱钻进岩缝。

  然而,当她以为暂时安全时,前方弯道传来树枝折断声。

  “小美人儿,跑累了吧?” 沙哑的嗓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带着说不出的怪异。

  弯道尽头站着个红衣男子,腰间缠着少女青丝编成的穗子,面上胭脂斑驳,左耳垂着枚滴血般的红宝石耳坠。

  他胯间空荡荡的,锦袍被风雪扯开半幅,露出苍白的胸膛上纵横交错的刀疤 —— 正是七莽派前帮主杨贵州,自从被耽欲怜斩了命根,说话便男不男女不女,行事愈发疯癫。

  张艺雅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

  她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人物,只觉得他的眼神像蛇信般扫过自己的脖颈。

  严慕寒曾说过 “雪天莫走偏僻山路”,可她从未想过,那些藏在古籍里的江湖恩怨,会以如此狰狞的面目出现在眼前。

  “你…… 你想干什么?” 她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山岩。

  杨贵州尖笑一声,手中匕首在掌心抛接:“苏掌门说,要留你活口…… 可你头发比那些贱蹄子顺滑,不如先割下来给老子编穗子?” 他突然抽了抽鼻子,眼神变得贪婪,“还有这股子香,是严慕寒那婆娘的味道吧?老子最喜欢看你们这些良家女落难 ——”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袁一平的怒骂:“杨疯子!别独吞功劳 ——” 他捂着屁股踉跄着冲来,手中钢刀对准张艺雅眉心。

  风雪忽然静了。

  张艺雅望着前后合围的两人,终于明白苏御阳为何放任自己逃脱 —— 袁一平的伤是饵,杨贵州的疯是网,而她的 “聪明” 不过是入网的引线。

  严慕寒总说 “江湖多险”,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自己以为的 “机智”,不过是在虎狼环伺的雪地里玩火。

  杨贵州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张艺雅忽然想起严慕寒教她的 “雪地自救”—— 抓起雪团砸向对方眼睛。

  她拼尽全力将雪团砸向杨贵州面门,趁他本能闭眼时,转身就往陡坡狂奔。

  然而刚跑出两步,脚下积雪突然松动,整个人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抓住她!” 袁一平怒吼着向她冲去。

  杨贵州的尖笑混着雪崩前兆的闷响传来:“小美人儿,你逃不掉的 —— 苏掌门说了,你这朵花儿,得亲自送到他面前才香!”

  张艺雅在雪堆里挣扎着抬头,看见杨贵州和袁一平的身影在风雪中逐渐逼近。

  她想呼救,却发现喉咙被雪粒子冻得发不出声。

  严慕寒的叮嘱在耳边响起:“遇险要往高处走”,可此刻她眼前只有茫茫雪雾。

  当杨贵州的匕首第三次抵住她后颈时,张艺雅终于尝到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滋味。

  她原以为用香粉、丝绦、脂粉布下三重陷阱,却没算到苏御阳早把 “疯子” 当成了最不讲逻辑的棋子。

  而严慕寒隐瞒的江湖真相,正随着刀锋的寒意,一点点渗入她从未涉足过的世界 ——原来胭脂香粉护得住闺阁安宁,却护不住这雪野里,早已织好的杀局。

  雪野深处的废弃驿站里,杨贵州的尖笑混着炉火噼啪声,震得梁上积雪簌簌而落。

  张艺雅被反手绑在柱上,看着苏御阳披着染血的黑袍踏入,阴阳双剑在腰间轻颤,剑穗上的朱砂线像凝固的血痕。

  “苏掌门,人带来了。” 袁一平捂着屁股哈腰,钢刀上的积雪滴落在地,洇出深色水痕。

  苏御阳瞥了眼张艺雅鬓角散落的青丝,嘴角勾起冷笑:“倒是个美人胚子,怪不得李俊儒宝贝得紧。”

  他抬手挥退杨贵州,剑穗扫过她颈间时,张艺雅浑身僵住 —— 那剑气比雪地更冷。

  驿站外突然传来踏雪声,两道身影如夜鹰掠过墙头,落地时带起的风雪扑灭了半盏油灯。

  严慕寒的绝爱剑出鞘三寸,蒲红羽的寻仇剑已对准苏御阳眉心。

  “放下她。” 严慕寒的声音冻得发脆,剑尖却在看见张艺雅颈间的血痕时微颤。

  苏御阳大笑,反手扣住张艺雅咽喉,阴阳双剑骤然出鞘,寒芒映得室内如霜:“严阁主,你当我是街头混混?”

  他指尖收紧,张艺雅发出闷哼,面色瞬间苍白。

  蒲红羽的暗器扣在掌心,却不敢射出 —— 苏御阳的剑尖已抵住张艺雅心口,只要他手腕微动,便是香消玉殒。

  “说吧,什么条件。” 严慕寒的指节捏得发白,绝爱剑穗在风雪中狂舞。

  苏御阳扫过两人兵器,目光落在严慕寒发间的玉簪:“听闻绝爱阁‘绝情三式’需自毁经脉方能施展,今日若你自废任脉,我便放她一条生路。”

  驿站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张艺雅瞪大眼睛,看着严慕寒握剑的手剧烈颤抖 —— 她曾见过这柄剑为了保护她与敌人奋战,却从未想过有一日,它会成为威胁主人的利刃。

  “慕寒姐……” 她的声音混着呜咽,被苏御阳的指力掐得断断续续。

  蒲红羽忽然踏前半步,寻仇剑在地面划出火星:“我替她废脉。”

  苏御阳却摇头:“我要的是严慕寒的任脉 —— 她若废了,绝爱阁便塌了半边天。” 他望向窗外渐密的风雪,笑意更冷,“三息时间,不然我数到‘一’时,她的血就会染红这雪地。”

  严慕寒闭上双眼。

  绝爱剑在掌心发烫,仿佛在提醒她十年前在剑阁立誓的场景:“若违本心,任脉自断。”

  此刻誓言成真,却不是为了江湖大义,而是为了身前这个从未涉足江湖的女子。

  “慕寒!” 蒲红羽低声喝止,却见严慕寒的剑尖已抵住心口 —— 那里正是任脉起点。

  张艺雅的泪水砸在积雪上,混着血珠凝成冰晶。

  她终于懂了,严慕寒总说 “江湖太远”,原来不是假话 —— 这雪野中的驿站,便是江湖最狰狞的模样,而她的 “聪明”,不过是让自己更快坠入网中。

  苏御阳的倒计时在风雪中响起:“一 ——”

  严慕寒的睫毛剧烈颤动,剑尖刺破衣衫的瞬间,驿站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那声响轻得像雪粒落地,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寒 —— 分明是踏雪而来,却无半分积雪滑落。

  风雪忽然静止。

  所有人抬头时,只见檐角立着道青影。

  她身披冰绡广袖,墨发用银鳞束带高束,足尖轻点碎瓦却未陷落,衣袂无风自动,袖口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光,像极了冰封千年的玄铁纹路。

  她垂眸望向驿站内,眼尾霜色眼影与雪光交融,唇角勾起的弧度比冰棱更冷。

  最让苏御阳瞳孔骤缩的,是她腰间垂落的玉佩 —— 非金非玉,竟似凝结的冰晶,中央嵌着半枚断剑纹路,正是春秋殿 “欲灭剑” 的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