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情之所至,生死可抛-《第八把剑:救赎》

  秦岭的夜风如刀,刮过黄森严开裂的唇瓣,咸腥的血味混着雪粒子钻进喉咙。

  他踉跄着扶住结冰的树干,左肩的旧伤在极乐楼大战时被血爪撕开,此刻已与粗布绷带黏连在一起,每走一步都牵扯得肩胛骨剧痛。

  背包里的药材因连日颠簸撒出半袋,露出凝香谷玉佩的一角 —— 那是耽欲怜昏迷前塞给他的,温润的玉质贴着心口,像块烧不化的冰。

  狼嚎来得毫无征兆,像块冻硬的铅块砸进雪谷。

  七道幽蓝的光从雪丘后亮起,像七盏悬空的鬼火。

  为首的狼王体型足有小马驹大,额间白斑形如残月,脊毛根根倒竖,喉间涎水拖在雪地上,冻成细长的冰棱。

  “来得好。” 他哑着嗓子低语,寒铁剑出鞘时带出半片结冰的树皮。

  第一匹狼扑来时,他侧身挥剑,剑刃却因手颤偏了半寸,只划破狼耳。

  狼齿擦过他的脖颈,温热的涎水溅在锁骨,刺痛中带着腐肉的恶臭。

  六匹狼同时发动攻击。

  他左膝跪地,剑刃旋扫,斩断两只前爪,却被第三匹咬住小臂。

  剧痛中他反手刺喉,狼血喷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狼王却在此时缓步逼近,喉间低吟像老旧的风箱,三十道幽蓝目光聚在他滴血的伤口上 —— 他这才惊觉,血腥味在寂静的雪谷里扩散得太快,引来了整个狼群。

  “一起上吧!” 他踢起雪团砸向狼王,剑刃在狼爪间游走,却因连日未进米水而力不从心。

  左肩的伤口崩裂,血珠滴在雪地上,立刻冻成暗红的冰晶。

  狼王突然加速,前爪拍向他面门,他举剑格挡,却听见 “咔嚓” 声 —— 不是剑断,是他腕骨因过度用力而错位。

  狼群扑来时,他背抵冰岩,剑刃深深插入雪地。

  狼王的狼牙擦过他咽喉,他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狼耳,将断剑刺入其眼窝。

  温热的血涌进掌心,狼群在狼王倒地后炸开锅,他却瘫坐在雪地上,看着月魄狼首的白斑发怔 —— 那形状,竟与耽欲怜发间的银饰分毫不差。

  正午的日头被铅云吞噬,峡谷里弥漫着腐尸的气息。

  黄森严踩着半具马尸前行,靴底碾碎的不仅是积雪,还有马骨间嵌着的三枚弩箭,弩身刻着 “陇西镖局” 的徽记。

  转过山岩的刹那,他瞳孔骤缩 —— 三丈外的巨虎正盯着他,暗紫色的皮毛下,肋骨根根可数,额间 “王” 字纹红如凝血,尾椎骨处拖着三根分叉的骨刺,每根都沾着新鲜的血肉。

  那是秦岭传说中的煞虎,十年前踏平猎户村时,曾将村民的头骨挂在虎须上。

  此刻它张开嘴,露出锯齿般的犬齿,齿间还卡着半块人类的腕骨。

  黄森严的寒铁剑砍在虎爪上,只迸出火星。

  虎啸震得冰棱坠落,他险险滚入岩缝,虎爪擦着头皮划过,在岩壁上犁出五道深沟,碎石溅入眼中,刺痛难忍。

  第二爪袭来时,他将剑楔入虎蹄,却被虎尾扫中腰侧,“咔嚓” 两声,两根肋骨断裂。

  “畜生!” 他摸向腰间的凝香露,瓷瓶上的 “怜” 字被血渍浸透。

  虎瞳在嗅到药香时骤然收缩,他趁机将碎瓷片刺入虎目,腥血如泉涌,巨虎甩头撞向山岩,碎石崩落的瞬间,他瞅准虎喉要害,断剑直没至柄。

  煞虎倒地时,黄森严跪在虎尸旁喘气。

  虎喉处的伤口还在冒血,他却笑不出来 —— 左手三根手指已被虎爪削断,断指冻在雪地里,像截枯萎的老梅枝。更要命的是,背包里的药引只剩半片,而最后一只凶兽的栖息地,还在谷底更深的阴影里。

  谷底的沼泽泛着幽蓝磷火,腐叶下的气泡 “咕嘟咕嘟” 作响,像某种巨兽的心跳。

  黄森严拖着断指前行,每一步都陷入齐膝的泥炭,腐臭混着尸气扑面而来。

  当巨蚺的头颅从腐叶堆中抬起时,他后颈的寒毛全部竖起 —— 蛇首足有圆桌大小,蛇信分叉处泛着荧光,瞳孔收缩成两道细缝,蛇颈鳞片足有蒲扇大小,每片都嵌着人类的头骨碎片,旧鳞间卡着半具骨架,胸腔还连着未消化的马匹内脏。

  这是即将化蛟的巨蚺。

  蛇修炼百年化蟒,蟒吞百骨成蚺,眼前这只已完成七次蜕皮,新鳞泛着金属光泽,尾梢扫过腐木,竟将碗口粗的树干扫成两段。

  蛇尾抽来时,黄森严本能翻滚躲避,断剑砍在蛇鳞上,只溅出火星。

  巨蚺绞杀时,他被缠入泥沼,腐毒顺着伤口渗入,半边身子瞬间麻木。

  蛇信扫过他鼻尖,腥臭中带着铁锈味,他清晰看见蛇齿间卡着半片人类的耳骨。

  “欲怜……” 他呢喃着少女的名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巨蚺的绞杀力越来越紧,胸腔发出 “咔嚓” 的骨裂声,意识即将涣散时,忽闻剑刃破风之声 —— 李俊儒的身影如夜枭般从雾中掠来,白衣上染着未干的血迹,手中握着的,正是那柄泛着微光的救赎剑。

  “撑住!” 李俊儒的声音混着风雪砸来,救赎剑划出银弧,竟直接劈开蛇信,寒芒所过之处,蛇鳞如豆腐般碎裂。

  巨蚺吃痛甩头,尾梢扫向李俊儒,却被他旋身避开,剑刃顺势刺入蛇目,黑血喷涌如注。

  黄森严看着好友手中的救赎剑,这才想起,春秋殿的神剑向来只认主,此刻在李俊儒手中,竟比星光更亮。

  巨蚺的绞杀力稍松,他趁机滚出泥沼,却看见李俊儒与巨蚺缠斗 —— 蛇身虽巨,却在救赎剑下节节败退,鳞片崩裂声如瓷器碎裂,却仍凭借庞大体型压制,尾梢扫断树木时带起的风压,几乎将黄森严掀翻。

  李俊儒的剑刃刺入蛇的七寸,巨蚺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蛇身剧烈绞动,腐毒喷溅在雪地上滋滋作响。

  黄森严想爬起相助,却发现双手早已握不住剑,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单膝跪地,却仍咬牙挥剑,直至蛇首落地。

  巨蚺的尸身轰然倒地,尾梢扫过处,腐叶堆溅起丈高。

  李俊儒踉跄着走向黄森严,救赎剑上的黑血还在滴落,却顾不上自己,目光落在他冻僵的断指上:“你的手……”

  “别管我。” 黄森严咳出血沫,抓住好友的手腕,“药引……”

  “在这里。” 李俊儒从怀中掏出狼心、虎胆、蛇肝,塞进黄森严的背包,指尖触到凝香谷玉佩,声音轻得像叹息,“幸好追上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黄森严望着好友肩头的血痕,那是被巨蚺尾刺划伤的,伤口周围的皮肤已泛起紫黑 —— 显然沾了腐毒。

  李俊儒扯下衣袖为他包扎断指,声音轻得像雪:“你留下的血脚印,比北斗七星还清晰。”

  雪粒子开始密集飘落,两人相互搀扶着踏上归途。

  黄森严望着李俊儒染血的白衣,忽然想起十年前在龙湖山,那个为救少女浑身浴血的少年 —— 此刻雪地上的两行脚印,深浅交错,终将被新雪覆盖,但有些东西,却在生死之间愈发澄明。

  巨蚺的尸身在暮色中渐渐僵硬,蛇瞳倒映着最后一丝天光,仿佛见证着这场险些埋骨荒野的劫数。而在更远的山巅,一轮残月升起,像极了月魄狼王额间的白斑,也像极了耽欲怜发间那枚永远泛着柔光的银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