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困兽犹斗-《第八把剑:救赎》

  晨光如淬了火的钢针,穿透东跨院的竹篱缝隙,在青石板上烙下细碎的光斑。

  李俊儒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锁住对面的老人。

  对方之前佝偻的背脊如今已挺得笔直,口暗藏的匕首在脱手瞬间化作寒星,直取李俊儒咽喉,却被他侧身避过,指尖顺势扣住对方腕骨。

  骨节错位的脆响混着老人闷哼,匕首 “当啷” 坠地,却见他另一只手猛地拍向李俊儒丹田,掌风里竟裹着血玫瑰特有的幽冥寒霜气。

  李俊儒眉头蹙起,素白衣襟在晨风中平展如帆,面对神秘老人骤然掀起的幽冥寒霜气,他眼睑未抬,双掌轻翻间已带起螺旋状的气浪。

  对方掌心腾起的冰雾刚触及他袖口,便被掌风震得碎成齑粉,青石板上凝出的冰纹滋滋作响,竟如活物般蜷缩消退。

  “没想到,你竟然是血玫瑰的人。”

  他声线平静,左掌虚扣成爪,在老人探向腰间毒囊的刹那,指尖已精准点中其腕骨 “阳溪穴”。

  脆响中,老人攥着的毒针脱手坠地,针尖插入石板半寸,溅起的火星竟在接触到幽蓝毒液时骤然熄灭。

  与此同时,演武场西侧的阴影里,李文星正迈着方步走向垂首站立的黄春右。

  月白道袍下摆扫过沾着夜露的草丛,他脸上拧着恰到好处的痛惜,仿佛在看一块蒙尘的璞玉。

  “春右啊春右,” 他在三步外驻足,脸上挂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掌门待你如亲子,你怎能做出这等盗丹害命的勾当?”

  黄春右猛地抬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冷冷看着他。

  李文星脸上恰到好处地拧着痛心疾首的褶皱,仿佛一尊悲悯的菩萨像。

  他的声音带着刻意压抑的颤抖,在晨风中飘向四周,“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围弟子中,几个平日里与李文星称兄道弟的立刻对视一眼,其中络腮胡弟子突然暴喝:“跟他废话什么!这叛徒害死张长老和众多弟子,偷了九转还魂丹,打死他为兄弟们报仇!”

  “对!打死叛徒!”

  “打死叛徒!为死去的师兄弟们报仇!”

  十几名弟子轰然响应,如狼群般扑向黄春右。

  头一脚踹在肋骨的闷响、第二拳砸在肩胛的钝响,混着黄春右压抑的痛哼,在演武场上织成密网。

  几名长老抱臂立在不远处,谢机望着满地狼藉,银须在晨风中微颤,终究只是冷哼一声,这种叛徒不值得同情。

  赵明渊站在丹房台阶上,银须被晨风吹得扬起,终究长叹一声转回身,目光重新落向东跨院 —— 李俊儒正以掌缘劈开老人肘间筋络,冰蓝色的寒气在他指缝间寸寸碎裂。

  “诸位师弟住手!”

  李文星如白影般扑入人堆,张开双臂挡在黄春右身前,道袍被乱脚踹得猎猎作响,“他…… 他或许是被胁迫的!江湖多诡,谁没个一时糊涂?”

  他扭头看向在拳脚中蜷缩的黄春右,瞳孔深处飞快闪过嫌恶,嘴上却愈发急切:“春右,快说!是不是被人胁迫了?”

  弟子们打得更凶了。

  有人抄起地上的剑鞘,狠狠砸向黄春右后心;有人揪住他发髻往石板上撞,血沫混着泥土溅上李文星的鞋面。

  李文星一边 “奋力” 拉扯施暴者的手臂,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周围。

  当看到谢机捋须叹息、年轻弟子眼眶发红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 那些 “李师兄心善” 的低语,正像蜜糖般渗入耳膜。

  黄春右突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泡溅在李文星鞋尖。

  他被血糊住的右眼死死盯着眼前这张伪善的脸,颤抖的手从人缝中伸出,指尖抓向对方衣摆:“师…… 师兄…… 救我……”

  “我在!师弟,我在!”

  李文星心中狂喜,面上却痛彻心扉地推开弟子,将黄春右半扶起来,“到底是谁逼你的?说出来,师兄给你做主!” 他凑到对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黄春右,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周围议论声如潮水涌来。

  “李师兄真是宅心仁厚,这种叛徒还护着。”

  “这种叛徒就该死,李师兄何必护着他!”

  李文星听着这些话,感觉全身毛孔都在舒展,直到喉间突然传来刺骨凉意 —— 黄春右藏在袖中的薄刃匕首,不知何时已滑入手心,闪电般划过他的咽喉。

  “呃……”

  动脉破裂的血柱喷溅在黄春右脸上,温热的液体糊住了他的视线。

  李文星瞪大双眼,双手捂住脖子,指缝间涌出的血泡破裂时发出 “嘶嘶” 声响。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黄春右,对方的眼神空洞而疯狂,仿佛燃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黄春右你找死!”

  络腮胡弟子怒吼着一脚将黄春右踹飞,数十把刀剑同时指向他。

  “李师兄!”

  哭喊声骤然爆发,弟子们扑到李文星身边,见他脖颈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瞳孔渐渐失去焦距。

  “李师兄这么好的人…… 怎么会死在这种人手上……”

  年轻弟子跪在地上,拳头砸得石板咚咚响。

  我们之前错怪他了,他一直维护同门......

  是啊,文星师兄宅心仁厚,连叛徒都想救......

  李文星倒在血泊中,意识如潮水般退去。

  他听见这些惋惜的话语,嘴角却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那些梦寐以求的尊敬与爱戴,此刻终于得到,却再也暖不了逐渐冰冷的身体。

  他耗尽心思设计的每一步,从挑拨黄春右到自导自演英雄戏码,终究换得一场旁人眼中的悲壮谢幕。

  真好笑,原来机关算尽,不过是用性命换得一方石碑上的几句虚言。

  他望着初升的朝阳,突然想起第一次穿上道袍时,师父说 “修道先修心”,可如今心术算尽,换来的名声却比这晨露还要短暂。

  谢机颤抖着探向他的腕脉,随即猛地收回手,银须上溅了几点血珠:“没…… 没救了……”

  赵明渊快步走来,看着李文星圆睁的双眼映着朝阳,一脸悲痛。

  随后他冷冷看着黄春右,喉结滚动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杀了他。”

  黄春右望着天空中渐渐散去的晨雾,突然想起多年前在曹县老家,爷爷用粗布给他缝补衣兜的清晨 —— 那时的阳光也如今日这般刺眼,却远没有此刻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