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杜大人养伤-《楚腰清鬟》

  季青妩将纸条小心折好,藏进了衣袖深处。

  “小姐,水要凉了。”春芽捏着帕子在一旁轻声提醒。

  良久,季青妩才缓缓起身,任由春芽给她解开繁复的盘扣,她望着铜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面容,脑海里翻涌着杜玉衡的提醒——“萧承此人,深不可测。”

  翌日清晨。

  季青妩早早起身,推开舱门时,江面雾气未散,萧承立在船头。

  她拢了拢衣襟,缓步走向船头那道挺拔的身影。

  待在萧承身后站定,季青妩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地说道:“萧将军,早。”

  然而,萧承仿若未闻,既未回头,也未给出任何回应。

  江风呼啸而过,只剩下一片寂静。

  季青妩愣了愣,笑容僵在脸上。她抿了抿唇,看着萧承棱角分明的侧脸,试探着问:“接下来…… 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 萧承终于转过身,眉梢微挑,“季小姐以为,这是在游山玩水?”

  她被他话里的讥讽一激,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与沈小姐发现了重要线索。”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账册,“有人把贡品账目混进了漕运册,而且 ——”

  “而且用的是三年前就该废止的旧印。” 萧承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可怕,“‘良’字缺角,对吗?”

  “你早就知道?”季青妩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件事明明只有她和沈黛南两个人知道。此刻,她感觉自己像砧板上的鱼,是一个棋子,可以任人宰割,更无任何秘密可言。

  季青妩心烦意乱,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江风拂过,掀起她的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上面几处红疹格外刺眼。

  萧承目光一凝,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季青妩吓了一跳,慌忙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什么时候起的?”他盯着那片红疹,仔细打量着,片刻,似乎心里已下了定论。他的目光骤然转冷,而后对上季青妩的眼睛,眼中满是克制。

  “前几日过敏了,没什么大碍。”她用力挣脱萧承的钳制,将袖子拉好,遮住红痕,“将军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萧承不再看她,目光投向江面:“今晨审了几个刺客。”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抚过袖口的血渍,“已经招了。”

  江风凛冽,裹挟着水汽扑来。

  “是谁?”

  季青妩这才从他袖间龙涎香下捕捉到极淡的血腥味儿。

  萧承缓缓转身,定定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能提剑杀人,还是能调兵围剿?”

  “都不能,”季青妩声音极低却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但是我可以去良州府查证!”

  “不必了。”

  萧承再度转身,“真的账册早已销毁,你们发现的不过是饵。”

  季青妩如遭雷击。饵?那她们这些天的奔波算什么?父亲蒙受的冤屈又算什么?

  “我已经下令返京。”萧承的声音随风飘来,“季大人不日便会平安回府。”

  “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案子还没查清怎么就——”

  “季小姐。”段云舒不知何时出现在甲板上,温和地打断她,“查案就是这样,真相往往不在明处。”

  季青妩后退半步,目光在萧承与段云舒之间来回游移,茫然地看着他们。萧承神色淡漠,段云舒面带安抚,仿佛只有她一人被困在迷雾中。

  “杜玉衡没跟你说吗?”萧承突然问道。

  “说什么?”她声音发紧。

  萧承却不再言语,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舱厅内,季青妩反复翻看那本账册,现在看来,每一页都像是嘲讽。

  春芽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姐,该用膳了。”

  她头也不抬,“杜大人可醒了?”

  “醒了,但...”春芽欲言又止,“萧将军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季青妩指尖一顿。为什么?杜玉衡到底隐瞒了什么?萧承又为何突然出现?这一切难道真如他所说是公事?

  她猛地站起,吓了春芽一跳:“小姐?”

  “走,去用饭。”

  午时,膳厅里。

  众人围坐在一起,唯独主位空着——萧承没有来。

  厅里气氛沉闷,只有时不时碗筷轻碰的声响。

  季青妩低头喝了一口鱼汤,细细品味,今日的鱼汤格外鲜美,她忍不住又添了一碗。

  “真的要回京?不查了?”沈黛南放下筷子,一阵输出。

  段云舒仿若未闻,有条不紊地夹起一片笋丝,良久,他才开口:“差不多可以结案了。”

  沈黛南眉头一皱,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她不知问了多少遍,得到的要么是模棱两可的答复,要么是沉默以对。她心中有火,却又无从发泄。

  沈黛南撇撇嘴,又问:“那杜大人怎么没来用膳?”

  “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杜大人养伤。”答话的侍卫垂首而立,声音平板,不带丝毫感情。

  沈黛南翻个白眼,埋头吃饭。

  夜晚,舱房里。

  季青妩正盯着铜镜出神。

  她抬手轻抚脸颊,镜中人眉眼依旧精致,却多了几分倦意。

  明日就到京城了,有些事,今夜必须问个明白。

  想到此处,她裹了件藕荷色披风。起身时,注意到手臂上那几处红疹已消退大半,只剩下几处浅淡的痕迹。

  季青妩提了灯推门而出,绢灯在风中摇曳,在木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萧承的厢房在长廊尽头,窗纸上透出微弱的光,在夜里显得格外孤清。

  她在门前驻足,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季青妩抬手欲叩门,指尖却停在半空。

  身后江浪翻滚着,提醒她时候不早了。

  可满脑子的疑问让她睡不着,她犹豫片刻,还是叩了门。

  “萧将军!我……”

  “季小姐。”

  话被打断,同时房内传来瓷器轻叩声,“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