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天灾人祸(一)-《与师尊的双魂羁绊:忘忧南柯梦》

  议事大殿那点压抑的争执仿佛还在耳边,君笙已经带着一身未散的冷冽回到了朝阳殿。

  白川守在陌尘榻边,见他进来,立刻起身。

  “陌尘,醒醒~”君笙走到床边,俯身轻拍那裹在厚实锦被里的陌尘:“我们去人界。”

  陌尘纹丝不动,只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白川叹了口气,低声道:“少主,要不…您换个说法?”

  君笙顿了顿,看着被子里露出的几缕墨发,声音放沉了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责任感:“陌尘,人界遭劫了。

  天裂开了大口子,跑出来很多缝合怪和魔煞,正在凡间肆虐,残杀无辜百姓…我们去人界,守护那些凡人,可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被子里的人猛地动了一下。

  锦被滑落,露出陌尘带着惺忪睡意却骤然清明的冰灰色眸子。

  他坐起身,甚至来不及整理散乱的中衣,带着初醒的沙哑和一丝急切,目光直直看向君笙:

  “阿笙,快带我去人界。”

  君笙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飞快地瞥了白川一眼。

  “阿笙,我喜欢这个称呼。”

  “你,你喜欢就好。”

  白川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三人一踏出通往人界的界门,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劈头盖脸砸来,仿佛瞬间置身于冰窟之中。

  入眼皆是白茫茫一片,天地间只剩下呼啸的风雪和刺骨的死寂。

  青鸾城昔日繁华的街道被厚厚的积雪掩埋,屋檐下挂着冰凌,像垂死的眼泪。

  更触目惊心的是雪地里那些被冻僵、被掩埋的轮廓,无声诉说着这场天灾的残酷。

  陌尘裹紧了君笙为他准备的厚重裘袍,饶是如此,三成的灵力根本无法完全抵御这侵入骨髓的寒意,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然而,当他看到路边蜷缩在破败屋檐下、早已冻僵的妇孺尸体,看到雪地里挣扎爬行最终力竭倒下的老人。

  那双星辰般的眼眸瞬间被巨大的悲伤淹没,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滑落,砸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珠。

  “君笙少主”寂暝的声音在风雪中断断续续传来,带着凝重:“我和月尘去城南看看,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月尘也回头喊道,银发在风雪中格外醒目:“白川,跟紧点,护好你家公子。

  他现在可只有三成修为。”喊完,两人便迅速消失在茫茫雪幕中。

  白川闻言脸色一变:“啊?三成?公子的伤还没好全吗?!”

  君笙挥袖震开几只从废墟阴影里扑出的低级魔煞,头也不回,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三成又如何?你家公子就算只剩一成修为,也轮不到你来担心。

  倒是你,要跟紧我。”

  接下来的七日,青鸾城成了血腥的战场。

  君笙手持利剑,两大神器自动悬浮在身边生成护体神光,将三人笼罩在内。

  他身法快如鬼魅,剑光过处,缝合怪腥臭的肢体与魔煞的残躯纷纷坠落,在雪地上泼洒开大片大片的暗红。

  陌尘则凭借那三成修为,精准地操控着各种符箓,焚天诀点燃成片的低级魔物,冰霜咒延缓它们的速度,聚灵阵则源源不断地为他和白川补充着消耗的灵力。

  他面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动作却一丝不乱,眼神专注而锐利。

  白日里,城中的各处魔物被清理得七七八八。

  然而,真正的威胁却在夜晚。

  第七日深夜,他们在一处勉强能遮风挡雪的残破庙宇中休整。

  篝火跳跃着,映照着几人疲惫的脸。

  君笙刚阖眼准备调息,一股极其浓烈的、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腥风猛地灌入庙中。

  “小心。”君笙厉喝出声的同时,人已如离弦之箭挡在陌尘身前。

  轰!

  庙宇残破的墙壁被一股巨力彻底撞塌。

  数不清的缝合怪如同黑色的潮水,嘶吼着汹涌而入。

  它们体型比白天的更大,速度更快,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疯狂红光。

  领头的那只,巨大丑陋的头部裂开,喷出一股粘稠腥臭的腐蚀性毒液,目标直指陌尘。

  君笙瞳孔骤缩,没有丝毫犹豫,全身灵力瞬间爆发,形成一个厚实的金色光盾挡在陌尘身前。

  嗤——!

  毒液狠狠撞在光盾上,发出腐蚀声。

  光盾剧烈波动,瞬间黯淡下去。

  而就在光盾即将破碎的刹那,君笙猛地侧身,竟用自己的左臂硬生生挡住了毒液溅射的余波。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君笙喉咙里溢出。

  那毒液沾上他手臂的瞬间,如同活物般钻入皮肉,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腐蚀开一道深可见骨、边缘迅速发黑溃烂的伤口。

  “少主。”白川目眦欲裂。

  “阿笙,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陌尘冰灰色的眼眸瞬间被血色充斥,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气息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眼看更多的缝合怪嘶吼着扑来,要将受伤的君笙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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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喜欢你,给个机会尝试和我在一起好吗?”

  陌尘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

  “乾坤借法,万符听令。

  焚天,御雷,冰封,镇。”

  随着他沙哑却决绝的低喝,数千张闪烁着不同光芒的符箓如同凭空出现,瞬间布满整个残庙。

  火球、冰锥、紫色的狂雷、金色的镇魔符文…如同毁天灭地的风暴,瞬间将汹涌的魔潮彻底淹没。

  狂暴的灵力乱流席卷一切,将残存的庙宇彻底掀飞,刺目的光芒将整个雪夜照得亮如白昼。

  轰鸣声、魔物的惨嚎声持续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才渐渐平息。

  光芒散尽,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底是厚厚一层焦黑的魔物残骸。

  风雪重新灌入,带着浓烈的焦糊与腥臭。

  陌尘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看向倒在自己脚边、左臂伤口狰狞发黑、已然昏迷的君笙,又看了一眼被符箓余波震晕在角落的白川。

  他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冰冷空气,眼神决绝。

  一手一个,艰难地架起两人,身影踉跄着,一步一个深坑,顶着漫天风雪,朝着白川曾经提过的、位于城郊的祖宅方向,艰难跋涉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那处被积雪覆盖大半的破旧院落。

  陌尘用尽最后力气撞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将两人拖进勉强还算完整的堂屋。

  他先探了探白川的鼻息,确认只是震晕,便将他安置在角落的草堆上。

  然后,他立刻扑到君笙身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雪光,看清了那条触目惊心的手臂,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变成了可怖的墨绿色,散发着恶臭,腐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内蔓延。

  白川此时悠悠转醒,看到君笙的伤势,脸色大变,挣扎着爬起来,迅速从随身的药囊里翻出几个瓷瓶和一卷干净的绷带:“公子,少主的伤必须立刻清理。

  腐肉要全部剜掉,这是清毒散和生肌丹,绷带。”

  陌尘接过东西,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

  “你去烧点热水。这里,有我。”

  白川担忧地看了一眼君笙惨白的脸,又看看陌尘不容置疑的眼神,咬了咬牙:

  “是,公子。”

  立刻转身奔向屋后的灶房。

  陌尘深吸一口气,稳了稳颤抖的手。

  他解开君笙染血的衣襟,露出精壮却伤痕累累的上半身,那条腐烂的手臂格外刺眼。

  他拿起锋利的匕首,在摇曳的油灯火苗上反复灼烧消毒。

  当冰冷的刀刃触碰到溃烂边缘时,昏迷中的君笙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因剧痛而有些涣散,额头上全是冷汗。

  “顾陌尘…”他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耐的痛苦:“嘶~你…轻点…”

  陌尘的动作顿住,抬眼看他,冰灰色的眸子里映着火光,也映着君笙的痛苦。

  他俯下身,凑近那狰狞的伤口边缘,极其轻柔地、小心地吹了吹,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一些痛楚。

  “弄疼你了~”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抱歉,我轻点。”

  他看着君笙的眼睛,语气变得凝重:

  “但这腐肉…必须尽快剜掉,否则蔓延到心脉就晚了。忍着点。”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布条,不由分说地塞进君笙紧咬的牙关里。

  君笙痛苦地闭上眼,下颌线条绷得死紧。

  下一秒,陌尘眼神一凝,手腕稳如磐石,寒光一闪,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

  嗤——!

  一大块墨绿色、散发着恶臭的腐肉被精准地削了下来。

  “唔~嘶~”君笙身体猛地向上弓起,脖颈上青筋暴突,喉咙里爆发出被布条堵住的、极其惨烈的呜咽。

  豆大的汗珠瞬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和身下的破席。

  陌尘看也不看那块腐肉,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他迅速将清毒散的药粉厚厚地洒在新鲜的血肉创面上,刺鼻的药味弥漫开来。

  接着,他捏开君笙的嘴,将一枚碧绿的生肌丹塞了进去。

  最后,拿起绷带,手法熟练而轻柔地,一圈一圈,将那条几乎废掉的手臂仔细包扎起来,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和…温柔。

  整个过程快、准、狠,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白川端着热水进来时,看到的正是陌尘给绷带打上最后一个结的画面。

  他松了口气,将热水盆放在旁边:“公子,可还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陌尘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他用手背蹭掉额角的汗珠:“你去休息。这里有我。”

  白川看着陌尘苍白却异常坚定的侧脸,不再多言,默默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破旧的房门。

  屋内只剩下油灯摇曳的微光,以及两人交错的、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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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陌尘拧了热布巾,开始仔细地擦拭君笙身上沾染的血污和冷汗,从宽阔结实的胸膛,到紧实的腰腹,动作轻柔而专注。

  当他擦到那条刚刚包扎好的手臂附近时,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种近乎虚弱的固执。

  君笙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汗水浸湿了他的鬓角,脸色惨白如雪,嘴唇干裂,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陌尘,里面翻涌着后怕、痛楚,还有一种陌尘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依赖。

  “陌尘…”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好痛…”

  他抓着陌尘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像个受了重伤后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你…抱抱我…好不好?”

  “你这还受着伤呢,怎么抱,万一伤口裂开,我可不管你了。”

  “陌尘公子,我刚刚对你展露心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吗?刚刚打的太激烈,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陌尘被他抓得手腕生疼,看着他那双盛满了痛楚和祈求的眼睛,拒绝的话堵在喉咙里。

  “本少主虽说让你与我同榻而眠,寸步不离,但是你在我寝殿住了三年,除了那次吻过你,后面就没有和你同榻而眠,况且每次触碰你,都拿神雷劈我,这次能不能抱抱我,真的很痛……”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低低叹了口气:“晚上可能会发热,你…忍着点。”

  “痛…”君笙执拗地重复着,仿佛只会说这一个字。

  他抓着陌尘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抱抱我…”

  陌尘无奈,只能妥协:“只是朋友之间的拥抱,你别多想。”

  他踢掉鞋子,和衣在君笙身边躺下。

  刚躺好,一条滚烫沉重的手臂就横了过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他整个人紧紧箍进了怀里。

  灼热的胸膛紧贴着他的背脊,带着剧烈心跳的震动。

  陌尘身体瞬间僵硬,但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君笙因剧痛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他终究没有挣扎,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君笙将脸埋在他颈后,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发出一声满足又痛苦的喟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开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一丝探究:“没成想…陌尘公子的药道也如此厉害…刚才那一下…快、准、狠…练了多久?

  是…白川教的吗?”

  陌尘背对着他,声音平静无波:

  “我是自学的。”

  “呵…”君笙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牵动了伤口,又疼得吸了口冷气,却依旧带着笑意:“陌尘公子…还真是…厉害…”

  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赞叹和一种奇异的、与有荣焉的满足。

  “阿笙也很厉害,受伤严重还能说话。”

  他翻了个身,似乎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一股寒意正从他体内深处弥漫开来。

  陌尘立刻察觉,想挣脱他的怀抱查看:

  “阿笙?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别动…”君笙却将他抱得更紧,声音虚弱却固执,滚烫的脸颊蹭着陌尘微凉的脖颈,像是在汲取最后的暖源:“就这样…抱着…就…好多了…”

  话音渐渐低下去,最终被沉重的呼吸取代,他再次陷入了昏睡。

  陌尘被他死死抱着,动弹不得。

  听着身后渐渐平稳却依旧滚烫的呼吸,感受着那手臂传来的、因昏睡而放松却依旧滚烫的体温,他冰灰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不行…那毒太烈了。”

  光是清创包扎不够,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和腐蚀之力还在侵蚀他的身体。

  “这样下去,就算熬过今晚,这条手臂也废了。”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代价很大,但他别无选择。

  陌尘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掰开君笙箍在他腰间的手臂。

  昏睡中的君笙似乎有所察觉,眉头痛苦地蹙起,发出无意识的呓语。

  陌尘坐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双手缓缓结印。

  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着纯净生命本源气息的淡金色光芒,艰难地从他指尖溢出。

  那是他仅存的三成修为中,最核心、最珍贵的仙灵本源之气。

  随着这股气息的抽离,陌尘本就苍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虚弱和剧痛,将指尖那点微弱却至关重要的金色光芒,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渡入君笙左臂那道狰狞的伤口之中。

  淡金色的光芒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悄无声息地渗入焦黑溃烂的皮肉深处。

  所过之处,墨绿色的毒痕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退,焦黑的创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粉嫩的新肉,断裂的肌理被重新连接、滋养。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也极其耗费心神。陌尘紧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才没让自己痛哼出声。

  他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眼前阵阵发黑。

  一炷香的时间,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当最后一丝仙灵之气耗尽,君笙左臂上的伤口已经奇迹般地愈合了大半,只留下一条粉红色的、浅浅的疤痕。

  而陌尘,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连挪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软软地向旁边一歪,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床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君笙恢复的手臂,也来不及给自己寻一个舒服点的姿势,浓重的黑暗便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他就那样,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上半身趴在冰冷的床沿,额头抵着粗糙的木头,下半身还搭在床榻边缘,彻底昏睡了过去。

  油灯的火苗跳跃了一下,映照着床上昏睡不醒的君笙,和他身侧那个为了救他而彻底虚脱、狼狈伏在床沿的苍白身影。

  风雪在屋外呜咽,小小的祖屋内,只剩下两道交错的、微弱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彼此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