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林月,你说的没错。你就是我命定的那个人。-《取消婚礼的风,吹来了轮椅上的他》

  出车祸的那天?

  我心中一震。印象中,江予安从未如此正面、详细地跟我谈起过他受伤的具体经过。

  他总是轻描淡写,或者用“意外”一词带过。此刻,他主动提起,语气里的沉重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江予安的目光有些空洞,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瞬间。

  他继续低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过往里艰难地剥离出来:

  “你昨天看到的那场车祸……摩托车闯红灯,直直撞上来……就和我当时的情况,差不多。”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只不过,我……是那个正常行驶、遵守交规的司机。”

  “而撞我的那辆摩托车……”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它后面还载着一个人。他们撞上我的车之后,那辆摩托车没有像你昨天描述的那样被撞飞出去……它只是歪倒了。车上那两个人,摔在地上,也就是擦破点皮,很快就自己爬起来了。”

  “我当时开的那辆车,”他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慌,“也没有被撞得面目全非……甚至,连安全气囊都没有弹出来。坐在我车后面的姜宇轩和沈煜明……他们也都没什么事,只是感受到了剧烈的震荡,有点吓坏了,但连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所有人……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小事故,甚至算不上事故。”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当那个摩托车手站起来,走过来敲我车窗的时候……我已经昏迷不醒了。”

  “等我再醒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那口气带着IcU里消毒水的冰冷味道,“我已经躺在了医院的IcU里,身上插满了管子……”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那种命运弄人的嘲讽和巨大的无力感:“林月,你说……是不是很搞笑?一场看起来谁都没事的小碰撞,所有人都没事……只有我。只有我,在那场事故以后……全身都动不了了。”

  “全身?”我敏感地捕捉到这两个字,心猛地一沉,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难道不是一开始就只是双腿……

  他迎着我震惊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是啊,全身。刚出事的那段时间……我几乎全身都动不了,脖子以下……没有任何知觉,就像……就像灵魂被囚禁在了一具完全僵硬的躯壳里。”

  他描述的场景光是听着就让人感到窒息般的绝望。

  “后来……在IcU躺了很久,又做了一次大手术,之后慢慢复健……一个月,两个月……奇迹般的,我的手臂,我的上半身,慢慢恢复了知觉,恢复了力量,变得‘正常’起来。”他说着,微微动了动他现在看起来有力而灵活的手臂。

  “那时候……我甚至抱着希望……我以为我的腿,也迟早会像我的手臂一样,慢慢好起来……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耐心……”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带着一种被现实碾碎后的疲惫,“结果……你也看到了。”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那双安静无声的腿上,眼神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和认命。

  “它们从那天以后……就再也不是我的了。”

  我静静地坐在床上,坐在他身边,心脏因为他平静叙述下的惊涛骇浪而阵阵抽痛。

  隔着柔软的被子,我伸出手,轻轻地、一遍遍地抚摸着他双腿所在的位置。

  那两条看起来不过是更瘦弱一些的双腿,却无法回应大脑的任何指令,也无法感知我此刻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心疼。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我的动作,江予安大概根本不会知道我在做什么。他感受不到。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盛满了无尽的苦涩和一种近乎认命的苍凉,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林月,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命啊?命中注定,我这辈子……就这样了,离不开这轮椅了。”

  听到他这样否定自己,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我急忙摇头,语气急切地想要给他灌注希望,哪怕那希望渺茫得如同星光:“别这么说!好好复健,坚持下去,说不定……说不定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呢?说不定哪一天,你的双腿就会突然有感觉了,就像你的手臂一样,慢慢好起来!我们要相信……”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但最终,一滴晶莹的泪珠还是无法控制地挣脱了束缚,顺着他的眼角快速滑落,洇湿了枕套。

  这无声的眼泪,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我心痛。它诉说着他曾经有过的希望和最终破灭的绝望,诉说着他深藏在平静外表下的巨大痛苦和无助。

  我看着这样的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什么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地、却坚定地抱住了他。

  我的脸颊贴着他略显冰凉的脸颊,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和不知所措。

  我没有松开,反而更紧地拥抱着他,仿佛想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他周身的寒意和孤寂。

  我偏过头,在他湿润的眼角和那片被泪痕浸湿的皮肤上,印下了一个轻柔而温暖的吻。

  “江予安,”我的声音贴着他的耳畔,轻柔却清晰,“那些都过去了。最难的时刻,你已经熬过来了。”

  我稍微退开一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刚才说你离不开轮椅是命,我觉得不对。真要说什么是命运安排的……”

  我顿了顿,迎上他缓缓睁开的、还带着水汽的眼眸,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地说:“那应该是我,或者说,我们。我们两个的重逢,就是命定的相遇。是命运觉得,你需要我,而我也恰好……需要你。”

  江予安怔怔地看着我,眼眶依旧泛红,但那深潭般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冰封的东西正在缓缓融化,碎裂,重新焕发出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忽然,他伸出手臂,不再是刚才无力的状态,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道,猛地环抱住我的腰背,使劲地将我往他怀里按去。

  这个拥抱紧密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却充满了失而复得般的珍视和一种尘埃落定的确认。

  他把脸深深埋在我的颈窝里,呼吸温热而急促。我听到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在我耳边响起:

  “林月,你说的没错。”

  “你就是我命定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