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那个吻,很轻很短促,甚至不像一个吻,更像是无声的印记-《取消婚礼的风,吹来了轮椅上的他》

  我立刻蹲下身,顾不上地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抚摩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他肌肉因为疼痛和无力而带来的细微颤抖。

  “别胡说!”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努力想让语气听起来轻松又坚定,“江予安,你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真的!今天换了别人,经历刚才那些,可能早就崩溃了,可你从头到尾都做得那么好,比我冷静,比我得体……这点意外算什么?根本不值一提,你千万别自责,好不好?”

  我急切地想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痛苦和自我厌弃。

  “刚才明明就是我的问题,”我继续说着,声音里带了浓浓的歉疚,“是我没看好轮椅,是我没及时扶住你……我才该说对不起,是我没做好……对不起,江予安,真的对不起……”

  我一遍遍地道着歉,仿佛这样就能覆盖掉他刚才那句令人心碎的“我好无能”。

  江予安靠在那里,依旧垂着头,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在我一遍遍笨拙的安抚和揽责下,他紧绷到极致的背部肌肉,似乎极其轻微地放松了一点点。

  我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商量的语气:“江予安,地上凉,我们……一起努力,坐到轮椅上好不好?”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神里的痛苦和挫败感尚未完全褪去,但多了一丝清明。他看了看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遥不可及的轮椅,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指挥着我,声音还有些沙哑:“把轮椅……再推近一点,刹好车,对准我。”

  我立刻照做,将轮椅小心翼翼地调整到最适合他发力的位置,每一个动作都格外谨慎,生怕再出一点差错。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分别撑在车门框和轮椅的脚踏板上,尝试着想要凭借臂力直接将自己撑起来,坐回到轮椅里去。但这个动作对于此刻腰背疼痛、又刚从痉挛中缓解过来的他来说,实在太难了。

  毕竟轮椅的高度对于坐在地上的他而言,显得格外高。

  他尝试了一次,手臂剧烈颤抖,最终还是无力地滑坐回去,额头上刚干一点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他喘着气,回头看了看那架轮椅,又转回头看向我,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确定,甚至是一丝……近乎恳求的验证,轻声问我:“林月,你相信……我能自己上去吗?”

  我的心猛地一酸。他是在向我寻求肯定,寻求支撑他摇摇欲坠的自尊的最后一点力量。

  我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相信!我一直都相信你能做到任何你想做的事!”

  他的眼神因为我这句话而微微亮了一下。

  但我紧接着,还是放软了声音,补充道,带着心疼和恳求:“可是……江予安,你最近腰疼得厉害,今天又折腾了这么久,消耗太大了。所以,让我帮帮你,好不好?就这一次,嗯?”

  我生怕伤到他的自尊,语气几乎是小心翼翼的。

  他看着我,眼神挣扎了片刻,那点刚刚亮起的光彩又慢慢黯淡下去,被现实的疲惫和疼痛取代。他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妥协般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哑:

  “那……你帮我?”

  “好!”我立刻应道,绕到他身后。

  按照他的指示,他一手死死撑住车门框,另一只手撑住轮椅的坐垫边缘。我则从他身后俯身,双手从他腋下穿过,环抱住他的胸膛,深吸一口气。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他说。

  “嗯!”

  “一、二、三!”

  随着他的口令,我们同时发力!他依靠着强大的臂力核心力拼命向上撑,我则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抱扶。他的身体沉重无比,因为我姿势别扭,使不上全力,过程依然艰难无比,甚至能听到他因为极度用力而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闷哼声。

  但这一次,我们成功了!

  他终于艰难地、一点点地挪回了轮椅里!

  几乎是跌坐进去的瞬间,他就猛地向后瘫靠在椅背上,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水彻底浸透,连睫毛上都挂着细小的汗珠。

  我也累得够呛,胳膊酸软,但顾不上自己,赶紧绕到他前面,蹲下身,帮他把有些歪斜的身体摆正,仔细调整好坐姿,又帮他把因为刚才一番折腾而姿势别扭的双腿和双脚重新在脚踏板上放好。

  做完这一切,我刚想抬头问他感觉怎么样,他却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因为用力过度还在微微颤抖,却握得很紧。

  我疑惑地抬头看他。

  只见他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然后,他低下头,将干燥却冰凉的嘴唇,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印在了我的手背上。

  那个吻,很轻,很短促,甚至不像一个吻,更像是一个无声的印记。

  夹杂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带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激,或许还有一丝未能完全排解的屈辱,以及……最深沉的依赖。

  他没有说话。

  但那一刻,所有的情绪,仿佛都通过这个轻触的吻,传递到了我的心底,沉甸甸的,又带着一丝酸楚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