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动了心的,从头到尾,好像只有我自己。-《取消婚礼的风,吹来了轮椅上的他》

  回程的航班划破云层,将那片承载了短暂温存与复杂纠葛的热带海岛远远抛在身后。

  机舱内,江予安依旧沉默地坐在靠窗的商务舱座位上,侧脸映着舷窗外的流云,看不清表情。

  和来时一样,他不仅给自己买了商务舱,还不由分说地给我也升了舱。

  我看着宽敞的座椅和精致的餐食,心里很过意不去,落地后立刻掏出手机,“我把来回升舱的钱转给你吧?不能让你这么破费。”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不用。就当是……付你这几天的导游费了。” 他的语气很淡,仿佛我们真的只是一场银货两讫的交易关系。

  导游费?

  蜜月里那些背靠背看海、深夜里笨拙的翻身协助、夜市里并肩面对无端指责、还有水中那双短暂“苏醒”的腿……所有那些带着温度、甚至掺杂了心跳的瞬间,就被这轻飘飘的三个字,定义成了冰冷的“服务”?

  我捏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看着他被来接他去律所处理急事的姜宇轩推着轮椅迅速汇入机场的人流,背影挺拔却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终,我只能独自拖着行李箱,汇入普通旅客的人潮,坐上了拥挤的回城地铁。

  车厢摇晃,窗外飞驰而过的城市光影明明灭灭,映着我疲惫又有些茫然的脸。

  心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湿冷的棉花,闷闷地发胀。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过去几天的点滴,江予安平静的脸,他偶尔流露的脆弱,他水中的侧影,他推轮椅时起伏的背影……还有那句冰冷的“导游费”。

  我的心……好像真的有点跟着他走了。 这个认知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涌上更深的无力感。可他那副急于划清界限的样子……

  就在这烦乱的心绪中,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随身背着的双肩包。手指无意间探进最外侧那个平时很少用、几乎只放纸巾的小口袋。

  指尖触到了一个毛茸茸、带着点弹性的东西。

  我一愣,掏出来一看——

  竟然是那个在海边小摊买的、蠢萌蠢萌的小章鱼布偶!圆圆的脑袋,夸张的大眼睛,软软的八条腿。

  我记得当时只是觉得可爱,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后来就不知道放哪儿了。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这个口袋我之前明明检查过是空的!谁放进去的?

  一个名字瞬间跳入脑海——江予安!只有他有这个机会!是在机场分别前?还是更早?

  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我。我捏了捏小章鱼软软的肚子,里面果然有硬物!

  心猛地狂跳起来,手指有些颤抖地拉开小章鱼背后的隐蔽拉链。指尖探进去,立刻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带着熟悉弧度的金属环。

  是戒指。

  是婚礼上他戴的那枚戒指。

  戒指下面,还压着一张折叠得小小的纸条。

  我屏住呼吸,在嘈杂摇晃的车厢里,颤抖着展开了那张纸条。上面是江予安那刚劲的字迹,只有简洁的两行:

  放下过去。

  看向未来。

  嗡——

  大脑像是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周遭地铁的轰鸣、乘客的交谈声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这冰冷的金属戒指和这八个字。

  放下过去?

  顾远是过去。那个在婚礼前夕抛弃我、让我颜面扫地的男人,是我必须放下的沉重过去。

  那江予安呢?

  这个与我朝夕相处了十几天,分享过脆弱、共同面对过难堪、在深夜相互扶持、在海边创造过短暂奇迹的男人……难道也属于需要“放下”的“过去”吗?

  那枚戒指,被他以这种方式,悄悄地、决绝地还了回来。连同那张写着“放下过去,看向未来”的纸条,像一纸冰冷的休书,宣告着这场由我开始的荒唐“契约”,彻底终结。

  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我照顾他,心疼他,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把心都遗落在了他身上。

  我以为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笨拙的关怀、那些共享的沉默与微笑,或许……或许能生出一点不一样的藤蔓,缠绕住两个同样伤痕累累的灵魂。

  可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用“导游费”撇清经济关系。

  用归还戒指切断象征联系。

  用“放下过去”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一切,都推入了需要被遗忘的深渊。

  他是在用最体面、也最残忍的方式告诉我:戏演完了,该散场了。蜜月结束,关系清零。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委屈、失落、不甘和刺痛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前瞬间模糊一片。我死死攥着那枚冰冷的戒指和小章鱼,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条上那八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生疼。

  看向未来?一个没有他的未来?

  地铁到站的提示音尖锐地响起,人群开始涌动。我茫然地站起身,随着人流机械地挪动脚步,走出车厢。

  站台上冰冷的风吹在泪湿的脸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原来,在这场我以为或许能变成真的“蜜月”里,动了心的,从头到尾,好像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