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我们结婚吧。是真正的,一生一世的婚姻。-《取消婚礼的风,吹来了轮椅上的他》

  送脏脏包回到她租住的公寓楼下,看着她抱着那束与她落寞背影极不相称的玫瑰和项链,失魂落魄地走进单元门,我和江予安才驱车回家。

  夜色已深,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成一条安静的光河。车厢内异常安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和我们彼此的呼吸。年会喧嚣的余温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因目睹他人遗憾而引发的静默思考。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江予安专注开车的侧脸。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明明灭灭,他抿着唇,眼神沉静,似乎也沉浸在某种思绪里。

  我知道,我们都想到了沈默,想到了他最后那近乎仓惶的离开,想到了脏脏包强忍泪水的模样。

  “江江。”我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嗯?”他应着,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看到沈默那样离开……我心里有点难受。”我选择坦诚自己的感受。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我明白。”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也一样,我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这句话让我的心微微一揪。

  “那种感觉……”他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剖析过往的涩然,“就像站在一个热闹的圈子外,明明很近,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里面的人可以轻易地奔跑、拥抱、表达,而你,连踏入那个圈子的资格,都需要反复掂量。尤其是,当你身边有一个像太阳一样明亮耀眼的人时,你会更清楚地看到自己身后的阴影。你会觉得,任何形式的靠近,都是一种唐突,甚至……是一种玷污。”

  他说得很平静,没有自怜,只是在陈述一个他曾经深信不疑的事实。可这些话,却像细密的针,扎在我的心口。原来,在我不曾参与的过去,在他看似平静强大的外表下,曾藏着这样深的自卑和挣扎。

  “那不是玷污。”我下意识地反驳,声音有些急切,“那是吸引,是两颗心的彼此靠近。”

  他侧过头,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无比柔和:“嗯,是你让我相信了这一点。”他重新看向前方,语气坚定了一些,“所以,看到沈默选择转身,我替他感到遗憾。他退缩了,那他和谈昭之间,可能就真的错过了。”

  “是啊,错过了……”我喃喃道,心里那份因脏脏包哭泣而起的难受,又混杂进了对沈默的惋惜。

  车子平稳地驶入小区地下车库。停好车进电梯间,我自然地走到他身边。电梯上行,狭小的空间里,我们并肩而立,他的手无声地覆上我的手背,温暖而有力。

  回到我们温暖的家,隔绝了外界的寒凉与纷扰。熟悉的布置,安心的气息,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

  “今天太晚了,别站了,一会儿我给你按摩按摩。你直接先洗漱吧。”我对他说道。

  他点点头,驱动轮椅进了卫生间。我也去另一个卫生间卸了妆,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心里那份在停车场就被勾起的、混杂着害怕和庆幸的情绪,却一直在胸腔里涌动,找不到出口。

  我走到卫生间门口,门虚掩着。他正坐在轮椅上前倾着身体,用毛巾擦拭着脸。水汽氤氲中,他的侧影显得有些模糊,却又无比真实地存在于我的生命里。

  我靠在门框边,看着他,那些在车里未能完全宣泄的情绪,终于找到了流淌的途径。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融入了哗哗的水声中:

  “江江,今天看到沈默一个人走掉,脏脏包在那里哭……我心里不只是替他们难受,还突然特别害怕。”

  他的动作顿住了,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向我,眼神里带着询问和关切。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将心底最深的恐惧摊开在他面前:

  “我害怕如果当初,我因为你的轮椅就退缩了;或者你因为觉得自己是‘拖累’,就像沈默拒绝脏脏包一样,坚决地把我推开……那我们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今天一样,一个在哭,一个在独自难受?”

  话音落下,卫生间里只剩下水龙头没有关紧的、滴答的水声。

  他沉默着,但透过镜子,我能看到他眼底掀起了剧烈的波澜。那里面有震惊,有心疼,有恍然,还有一种极其复杂的、类似于“后怕”的情绪。

  忽然,他关掉了水龙头,用毛巾胡乱地擦了一把脸,然后猛地操控轮椅转过身,面对着我。他的动作有些急,轮椅的轮子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没有说话,只是朝我伸出手,眼神深邃得像要把我吸进去。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热,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却无比坚定地收紧,将我的手牢牢包裹。然后,他用力一拉——

  我低呼一声,顺着他的力道,跌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他的手臂环抱着我的腰背,力道大得几乎让我喘不过气,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呼吸沉重而灼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同样失序的心跳。

  “不会的……”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笃定,“我不会推开你。永远不会。”

  他重复着,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林月,你不知道……”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庆幸你当初的‘固执’,庆幸你像一束光一样,不管不顾地照进我灰暗封闭的世界。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他的话语,像最温柔也最汹涌的浪潮,瞬间冲垮了我心中那道因为害怕而筑起的堤坝。眼眶猛地一热,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我伸手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带着清爽沐浴露香气的颈窝里,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和令人安心的气息。

  “该说谢谢的是我。”我的声音闷在他的颈间,带着哽咽,“谢谢你,最终选择相信我,选择让我留下来。”

  我们就这样在卫生间的门口,在昏暗的灯光下,紧紧地相拥。仿佛要通过这个拥抱,来确认彼此的存在,来驱散那个由他人故事带来的、关于“失去”的可怕假设。

  过了许久,他的力道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依旧环抱着我。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蹭着我的鼻尖,呼吸交融。

  “月月,”他看着我泛红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看着我。”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我承认,一直以来,我都抱着一种悲观的、随时准备结束的心态。我觉得我不配拥有长久的幸福,我觉得我最终还是会一个人。”他坦诚着,目光没有丝毫闪躲,“但是,是你,用你的笑容,你的固执,你的陪伴,还有你……毫无保留的爱,一点一点地,把我从那个自我封闭的壳里拉了出来。”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痕。

  “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任何人的拖累。我是江予安,是一个可以被你依赖,可以让你感到幸福的男人。我的价值,不在于我能不能站起来,而在于我这里,”他握着我的手,按在他的左胸口,那里,心脏正有力地跳动着,“装着对你多少的爱和责任。”

  “所以,不要害怕。”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我们不会像他们一样。因为我再也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不会放手,死都不会。”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这一刻,所有的不安和害怕,都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踏实、无比安定的幸福感。原来,共同的“后怕”,也能成为感情最坚固的基石。

  我破涕为笑,凑上去,主动吻了吻他的唇。“嗯,我相信你。”

  这个吻,开始是轻柔的安抚,但很快,就在彼此劫后余生般浓烈的情感催化下,变得深入而缠绵。唇齿间带着咸涩的泪味,更多的,是确认彼此存在的渴望和失而复得的珍惜。

  直到我们两人都气息不稳,他才稍稍退开,抵着我的额头,微微喘息着,眼底是尚未平息的深情和一丝被点燃的暗火。

  “江予安,”我看着他,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勇气和冲动填满,“我们……”

  我话还没说完,他却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等等。”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

  他操控轮椅,抱着我,退后了一些,让我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然后,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林月,我们结婚吧。不是契约,不是权宜,是真正的,一生一世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