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重活累活都放着,别自己硬扛,别让情绪替你说话,好吗?-《取消婚礼的风,吹来了轮椅上的他》

  我们搬来住的第三天下午,我有个快递到了,想着就在小区门口,便没换衣服,穿着家居服和拖鞋就下了楼。来回不过十来分钟的事。

  等我抱着一个不算大的纸箱,用钥匙打开门,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我瞬间愣在了门口。

  客厅里安静得出奇。江予安那辆定制的高级轮椅,孤零零地停在台阶下方那片属于客厅的区域,空荡荡的,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而我的目光顺着轮椅向上移——

  就在那三级不算矮的台阶之上,通往卧室区域的平台边缘,江予安正坐在那里。

  不是坐在轮椅上,也不是坐在椅子上,就是直接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后背微微靠着台阶旁边的木质扶手立柱。他穿着挺括的衬衫和西裤,显然是刚下班回来没多久,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长腿委屈地蜷缩着,双臂环抱住膝盖,那模样……像极了某种被遗弃的大型犬科动物,莫名透着一股可怜又委屈巴巴的气息。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我。那双平日里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竟然真的漾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委屈和……一丝挫败的尴尬。

  “月月……”他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干涩,还有种做了错事被抓包的心虚,“你回来了。”

  我赶紧关上门,把快递箱子随手放在玄关柜上,几步走到台阶前,仰头看着他,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你这是干嘛呢?表演‘坐地日行八万里’?”

  他被我调侃得耳根微微泛红,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才闷声解释道:“我……我看你不在家,就想试着自己上来。”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沮丧了,还带着点自嘲:“我好不容易,用手臂撑着,一级一级挪上来了,结果一抬头就意识到……”他指了指楼下孤零零的轮椅,眼神哀怨,“我没办法自己把它拿上来。”

  所以,这位在法律界叱咤风云、逻辑缜密无懈可击的江大律师,就只好这么束手无策地、可怜巴巴地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等着他出门拿快递的妻子回家“救驾”。

  想象着他刚才如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依靠强大的臂力将自己挪上这三级对他而言不亚于小山坡的台阶,满心以为完成了一项“壮举”,却在登顶的瞬间发现陷入了更尴尬的境地——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连唯一的代步工具都远在“山下”。那瞬间的懵圈和无奈,让我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所以你急啥?”我一边笑着问,一边弯腰,双手抓住轮椅的推手和框架,深吸一口气,用力将这颇有分量的轮椅往台阶上抬。还好只有三级,我不收轮椅也还算顺利地将轮椅拖拽了上来。

  他看着我有些气喘地将轮椅在他身边放稳,眼神里的愧疚更深了。“我不是想让你轻松一点儿吗?”他小声说,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又透着浓浓的无力感,“可事实证明,”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满是苦涩,“现在我离开你就没办法独立生活了。连想提前回个房间,都成了奢望,还搞得这么……狼狈。”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却重重地扫过我的心尖。

  我放下轮椅,没有立刻让他坐上去,而是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他齐平。我伸出手,轻轻捧住他有些低垂的脸颊,迫使他看着我。

  “江予安,”我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霾,认真地说,“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家人之间,不就是互相‘麻烦’,互相依赖的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眸像深潭,映着我的心痛与坚定。

  我凑上前,轻轻地抱住他。他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那双有力的手臂便紧紧地回抱住了我,将我整个人圈进他的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窒息。他把脸埋在我的颈窝,深深地呼吸着,仿佛要从我身上汲取力量和安慰。

  “月月,”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皮肤,“这两天老背我,辛苦你了。”

  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坚实,听着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心疼,我只觉得整颗心都软成了一滩水。所有的疲惫,在他这一句低语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不辛苦。”我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发丝蹭着他的下巴,“真的。”

  我抬起头,在他线条优美的脖颈上留下一个轻柔而温暖的吻,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印记。

  “我愿意背你一辈子。”我说,声音不大,却清晰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他身体猛地一震,搂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了。片刻的沉默后,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我耳边响起,像是一个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你要是背不动了呢?”

  这个问题,现实而尖锐,却也是我们未来无法回避的必然。

  我从他怀里微微退开一点,看着他那双盛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睛,故意歪着头,装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然后眨了眨眼,俏皮地说:

  “嗯……那你减减肥?”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愣了两秒,随即,那双深邃眼眸里的阴霾如同被阳光驱散的乌云,瞬间漾开了真切的笑意。他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连带着我也跟着一起颤动。

  “好,”他笑着,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眼神宠溺又无奈,“我努力。”

  笑过之后,我扶着他,帮助他重新坐回轮椅上。他操控着轮椅,我跟在他身边,我们一起穿过平台,向卧室走去。

  忽然,他操控轮椅微微放缓了速度,扭过头来看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探究的细微光芒。

  “月月。”他开口,声音平稳自然。

  “嗯?”我应着,对上他的视线。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语气依旧寻常:“你那个……是不是结束了?”

  我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 脑子里快速过滤着最近的事项——稿子交了吗?剧本修改意见回复了吗?水电费交了吗?

  江予安看着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唇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用更清晰的、带着点直白又亲昵的语气说:“大姨妈。”

  这三个字让我瞬间恍然。

  原来他是在说我的生理期!

  脸颊不由自主地有点发热,前几天,我被生理期前的荷尔蒙和搬家压力双重折磨,情绪低落,烦躁易怒,甚至失控地说出了那句伤人的“后悔嫁给你”。

  而今天,搬家的重担卸下,生理期也接近尾声,身体的不适和情绪的阴霾自然随之散去,整个人都轻松明媚了不少。

  他注意到了。

  他注意到了我眉宇间重新舒展的轻松,注意到了我语气里恢复的活力,甚至可能注意到了我今天没有再下意识地揉肚子,没有再捧着红糖水杯不放手。

  所以,他不是在简单地询问一个生理现象,他是在确认——确认那个正常的林月,已经回来了。确认我们之间,终于彻底走出了前几天的低气压。

  我看着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个男人,他或许无法在体力上替我扛起所有,但他却用他独有的细心和敏锐,在我情绪的每一个细微褶皱处,都给予了最及时的关注和无声的抚慰。

  “嗯,”我点了点头,走到他轮椅旁边,与他并行,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基本上结束啦。江律师观察得很仔细嘛!”

  他轻笑一声,驱动轮椅继续向前,语气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调侃:“主要是,林作家的脾气指数回落至安全阈值以上,生活幸福指数显着提升,作为你的直接关联方,我感受非常明显。”

  我被他的用词逗笑,心里那点不好意思也烟消云散。我伸手,轻轻搭在他推着轮椅驱动圈的手臂上,指尖能感受到他衬衫布料下紧实肌肉的线条。

  “所以,前几天……”我声音低了一些,带着点残余的歉意和更多的感慨,“是它在作祟,再加上我太累了……不是真的对你、对我们的家有什么不满。”

  “我知道。”他空出一只手,覆盖在我搭在他手臂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动作沉稳而充满包容,“我都知道。”

  他顿了顿,侧头看我,眼神温柔而深邃:“以后,每个月那几天,提前告诉我。重活累活都放着,或者交给我来想办法解决,别自己硬扛,也别让情绪替你说话,好吗?”

  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责备,只有全然的理解和想要共同应对的担当。他甚至把这当成了一件需要列入“共同生活注意事项”里、需要提前预警和协同处理的重要事项。

  我反手握紧了他的手,用力点头:“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