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返回张广才岭-《契约变大蛟胡黄虎众仙猎东北岭》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沉稳。

  闵政南拉开木门,巴图老人站在门外。老人脸上的悲戚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和深深的疲惫。他身上的皮袍沾着些许泥土和草屑,但眼神清亮,腰板挺得笔直。

  “小兄弟,”巴图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真诚,“我回来了。族人的尸骨,都收敛好了。让他们回了山林,入了土,总算…总算能安息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寒冷的傍晚凝成一团白雾,仿佛将连日来的沉重都吐了出去。

  闵政南侧身让开:“老人家,进来说话。”

  巴图老人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闵政南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感激。他粗糙的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下,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顶用完整狍子头皮鞣制而成的帽子,手工极其精湛。狍子的两只耳朵还支棱着,毛色油亮蓬松,眼睛的部位镶嵌着两颗黑曜石般的圆石,显得活灵活现。帽子内侧衬着厚实柔软的兔毛,一看就极其保暖。

  “大山里的人,没啥能拿得出手的。”巴图老人将帽子递过来,眼神恳切,“这顶帽子,是我年轻时候打的头一只狍子,老伴儿亲手缝的,跟了我大半辈子。暖和,挡风,在山里行走方便。你收下,是个念想,也是我老汉一点小小的心意。千万别推辞。”

  闵政南看着那顶凝聚着岁月、手艺和真挚谢意的帽子,心中微动。他没有虚伪的客套,双手接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带着老人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松木烟味。“谢谢老人家,这帽子很好,我很喜欢。”

  见闵政南收下,巴图老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皱纹都舒展了些。

  闵政南将帽子拿在手里,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老人家,你们常年在山里跑,除了那头…那头常仙,还有没有遇到过别的…特别难缠、特别厉害的活物?任何不同寻常的都可以说。”

  巴图老人闻言,蹙着白眉,认真地回想起来。他眯着眼,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树林,回到了那些深入老林的岁月。半晌,他缓缓摇头,语气肯定:“没了。真没了。长白山虽然大,林子虽然深,但真正成了精、能祸害人的,几十年也就遇上这么一条。其他的,熊瞎子、豹子、狼群,虽然凶,但那都是山里的规矩,碰上了是运气不好,算不上‘厉害’到解决不了。”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敬畏:“再往里头,就是真正的无人区了,那是山神老爷清静的地方,雪线以上,老林子密得牲口都进不去,气都喘不匀。我们采参打猎的,有祖训,从不往那片地界去。只听说里头有些年头老得吓人的大树,还有深不见底的雪窝子,别的…就真不知道了。”

  闵政南听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便释然了。机缘之事,强求不得。能收服“常老爷”,已是意外之喜。他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老人家告知。”

  巴图老人摆摆手:“该我谢你。小兄弟,你这就要走了?”

  “嗯,”闵政南看向张才才岭的方向,“家里还有事,该回去了。”

  “好,好。山高路远,一路小心。”巴图老人不再多言,对着闵政南郑重地抱了抱拳,那是山里人最郑重的告别礼。

  闵政南也抱拳回礼。

  老人转身,佝偻却坚定的背影慢慢消失。

  送走巴图老人,闵政南回到木屋,开始收拾行装。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主要是一些老赵头用得顺手的采药工具和剩下的药材。他将东西归拢好,走了出来。

  屋外空地上,“一号”早已等候多时。

  老赵头被闵政南小心地扶了出来,坐在“一号”特意伏低的、宽阔如磨盘般的背脊上。老人怀里抱着他的药篓,脸上虽还有倦色,但精神头好了不少。

  闵政南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高空中,一个小黑点如同利箭般俯冲而下,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声。临近地面时猛地展开双翼,稳稳落在“一号”另一侧微微隆起的肩胛上。正是那只神骏非凡的海东青“玉爪”。它昂首挺胸,锐利的金睛扫视四周,铁钩般的利爪紧紧抓住野猪王厚实的皮毛,稳如磐石。

  而闵政南的腰间,“影”那暗褐色、带着诡异红纹的修长身躯无声地缠绕着,三角形的头颅从他肩侧探出,猩红的蛇信微微吞吐,冰冷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

  闵政南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临时的庇护所,不再留恋。他拍了拍“一号”那如同岩石般坚硬冰冷的脖颈。

  “一号”发出一声低沉浑厚、中气十足的哼哧声,如同沉闷的雷音,庞大的身躯沉稳地站起,载着老赵头,迈开了步子。它的步伐沉重而有力,每一次蹄子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咚”声,震得地面微颤,却异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闵政南紧随其后,身影在夜色挺拔如松。

  一行人(兽)沉默地行进在苍茫的山道上,融入长白山寂静的夜色里。归途,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