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门扉内外-《罪裁者》

  爆炸物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在那幽蓝粘稠的空间扭曲中彻底湮灭。物理手段的无效,像一记重锤,将最后的希望也砸得粉碎。冰洞内幸存的队员们,或倚或跪,望着那扇稳定下来、内部星河旋转的能量之门,眼中充满了无力与绝望。刺骨的寒意不仅仅来自环境,更源于心底那不断滋生的、对未知毁灭的恐惧。

  “园丁”消失了,进入了那扇门后。他所谓的“奠基礼”和“新纪元”,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整个现实世界之上。

  林峻咳出一口带冰碴的血沫,肋骨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同磐石般坚定。他扫视着残存的队员,看到的是伤痕累累的躯体,但更看到了尚未熄灭的意志。

  “还没结束……”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能放弃!”

  苏雨晴紧握着脖子上那微微发烫的吊坠碎片,郑怀山笔记中的一句话如同闪电般划过她混乱的脑海——“……钥匙需…完整…否则…破碎…归于…虚无…”

  完整!陆光煦是不完整的!他的另一部分,那个充满恶意的“镜像”,是否就是被“园丁”剥离并掌控的部分?如果“钥匙”不完整,强行开启“门扉”会怎样?郑怀山提到了“归于虚无”,是钥匙的毁灭,还是……开启过程的失败甚至反噬?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林队!”她猛地抓住林峻的手臂,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钥匙’不完整!陆光煦的另一半意识,那个‘镜像’,很可能就在门后面!或者被‘园丁’控制着!如果‘钥匙’不完整,强行开启‘门扉’可能不会成功,甚至可能……”

  她的话没说完,但林峻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风险与机遇并存!这可能是“园丁”计划中的致命弱点!

  “但我们怎么进去?怎么找到那‘另一半’?”一名受伤的队员喘息着问道,看着那扇连爆炸都无法撼动的门,眼中满是茫然。

  就在这时,苏雨晴脖子上的吊坠碎片,光芒突然变得强烈起来,甚至开始微微震动,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牵引感,指向那扇能量之门!

  是这块“定星盘”的碎片!它曾是“钥匙”的放大器,此刻,它似乎感应到了门后同源的力量,想要回归!

  “也许……它可以是我们的‘门票’!”苏雨晴举起那发光的碎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没有时间犹豫了。能量之门稳定地运行着,谁也不知道“园丁”在里面进行到了哪一步。

  “我跟你一起去!”林峻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行!林队,你的伤太重了!”苏雨晴立刻反对。

  “这里我的职位最高,责任最大。”林峻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而且,多一个人,多一分救回那‘另一半’意识的希望。这是命令!”

  他看向其他队员:“你们守住出口,如果……如果我们没能出来,或者情况失控,立刻撤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给上级!”

  “林队!”

  “执行命令!”

  最终决定,由林峻和苏雨晴两人,携带必要的轻武器和那块发光的碎片,尝试穿越能量之门。这无疑是一次自杀式的行动,门后是什么,无人知晓。

  两人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然后,他们迈开脚步,朝着那旋转的幽蓝漩涡,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在接触门扉的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撞击感或撕裂感,而是一种……彻底的失重和感官剥离。仿佛跌入了一个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线声音的绝对虚无之中。只有手中那块碎片传来的灼热感和微弱的牵引力,以及彼此紧紧握住的手,证明着他们还存在。

  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

  突然,脚下传来了实地的触感,周围扭曲的光线逐渐稳定下来。

  他们站在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空间。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面破碎镜子构成的迷宫内部。每一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的景象——有些是扭曲变形的现实世界碎片(他们甚至看到了外面冰洞的倒影,如同透过哈哈镜观察);有些是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几何图案和色彩漩涡;有些则直接映照出他们内心深处的记忆和恐惧,苏雨晴看到了陆光煦痛苦的脸,林峻看到了牺牲战友的身影……这些影像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流动、变化、交织,发出各种混乱不堪的噪音和低语,疯狂地冲击着他们的理智。

  空气(如果这里存在空气的话)中弥漫着一种信息过载的焦糊味和灵魂层面的冰冷。

  这里就是“门扉”的内部?是“源海”的边界?还是“镜像”的维度?

  “保持专注!别被那些影像干扰!”林峻低吼一声,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些试图钻入脑海的杂音和幻象。他的伤口在这里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但精神的压力却倍增。

  苏雨晴紧紧握着那块碎片,它在这里光芒更盛,牵引感也变得更加明确,指向这个破碎迷宫深处的一个方向。

  “在那边!”她指着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是一切混乱影像和能量的源头。

  两人小心翼翼地在这光怪陆离的迷宫中穿行。脚下的“地面”时而坚硬如镜面,时而柔软如泥沼,时而又仿佛不存在,需要依靠碎片提供的微弱浮力才能前行。周围的“镜壁”不断试图将他们拉入各自的幻境,必须集中全部意志力才能抵抗。

  随着深入,他们开始看到一些更加诡异的东西——一些被冻结在“镜壁”中的、半透明的人形阴影!这些阴影表情扭曲,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他们的身体仿佛由混乱的能量和信息流构成,正在被这个空间缓慢地同化、分解。苏雨晴甚至在其中一面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依稀是年轻时的威廉·陈的阴影!

  这些都是……被“门扉”吞噬的失败者?或者是“隐修会”历代牺牲品的意识残渣?

  这个发现让他们不寒而栗。

  终于,在穿越了无数扭曲的镜廊后,他们来到了迷宫的核心。

  这里是一个相对“空旷”的区域,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幽蓝能量锁链缠绕束缚的……光茧。光茧内部,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着的、与陆光煦一模一样的的身影——正是那个充满恶意的“镜像”陆光煦!只不过此刻,他双眼紧闭,表情不再是嘲讽,而是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仿佛正在与某种力量对抗。

  而在光茧的正上方,“园丁”——即占据郑怀山身体的怪物——正悬浮在那里。他双臂张开,无数道能量流从他身上涌出,连接着下方巨大的光茧,以及这个空间四面八方那些破碎的“镜壁”。他似乎在从那些被冻结的阴影和混乱的信息流中抽取能量,强行灌注进光茧之中,试图将其彻底“炼化”或者说“补完”!

  “他在用这些……这些残骸,来补全‘钥匙’!”苏雨晴瞬间明白了“园丁”的意图!他想利用这个“镜像”维度里积累的无数失败意识和能量,强行将陆光煦那“破碎的另一半”填充、扭曲成一个可以被完全掌控的、“完整”的钥匙!

  “住手!”林峻举起了枪,尽管他知道在这里物理武器可能依旧无效,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园丁”缓缓低下头,那双空洞的眼睛再次“看”向他们,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毫不意外。

  “飞蛾……总是执着地扑向毁灭之火。”他的声音直接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你们打扰了神圣的仪式。”

  “放开他!你这个怪物!”苏雨晴厉声喝道,同时举起了手中光芒越来越盛的碎片。

  看到那块碎片,“园丁”的眼神(如果那能称之为眼神的话)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厌恶和贪婪的情绪。

  “定星盘的残骸……”“他”低语,“正好,可以用来稳定最后的融合过程。”

  话音未落,数道幽蓝的能量触手猛地从“园丁”身上分离,如同毒蛇般射向林峻和苏雨晴!

  林峻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呼啸而出,却再次在接近能量触手时被扭曲、偏转、消失!在这里,“园丁”似乎拥有更高的权限,能够更有效地扭曲物理规则!

  “小心!”林峻一把推开苏雨晴,自己却被一条能量触手擦过手臂,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冻结撕裂的剧痛传来,他的整条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变得如同冰雕般透明!

  “林队!”苏雨晴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手中的碎片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猛地脱手飞出,并非飞向“园丁”,而是化作一道流光,直接射向了那个被能量锁链束缚的光茧!

  碎片毫无阻碍地融入了光茧之中,没入了那个“镜像”陆光煦的胸口!

  “不——!”“园丁”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他感觉到自己对光茧的控制力瞬间出现了紊乱!

  光茧内部,“镜像”陆光煦猛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恶意,而是充满了激烈的挣扎!痛苦、愤怒、迷茫,以及……一丝属于陆光煦本体的、微弱但清晰的意识光芒,在疯狂闪烁!

  “我……不是……你的……傀儡!”一个沙哑、破碎,却带着不屈意志的声音,从光茧中艰难地传出!

  那块碎片,带着郑怀山最后的守护意念和苏雨晴他们的决心,如同一点火星,投入了“镜像”意识这片被污染和控制的油海,瞬间点燃了其中残存的、属于陆光煦本体的反抗意志!

  钥匙的“完整”,绝非“园丁”所期望的强制融合!真正的完整,在于意识的统一与自主!

  门扉内外,现实与镜像的夹缝之中,决定命运的最后战斗,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拉开了序幕。而胜负的关键,落在了那个被囚禁的、正在激烈反抗自身命运的“镜像”意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