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袁绍渤海聚人心-《汉祚永固:少帝刘辩逆袭录》

  盐铁专卖的雷霆手段,如同在洛阳这潭看似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朝堂,迅速向帝国四方扩散开去。

  河东盐池巨贪被抄家问斩的消息,伴随着朝廷整顿盐铁的严令,通过驿道、商旅的口耳相传,震动了无数人的心神。

  那些依靠盐铁私利肥己的豪强、官商,如坐针毡;而一些心怀异志、观望时局的地方势力,则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洛阳那位少年天子,似乎并非可以轻易拿捏的傀儡,他的手腕和决心,远超许多人的想象。

  就在洛阳因盐铁新政而暗流涌动之际,远在冀州渤海郡的郡治南皮城,却是另一番景象。

  渤海郡,地处冀州东南,东临大海,土地肥沃,虽非天下腹心,却也是北方大郡。

  自月前袁绍带着些许部曲、门客,离开洛阳这是非之地,抵达此处就任太守以来,这座原本略显平静的城池,便日渐热闹起来。

  太守府邸,较之洛阳袁氏故宅的奢华固然不及,但经过一番修葺布置,也显出了几分气象。

  今日府中更是宾客盈门,觥筹交错。

  袁绍一身锦袍,头戴进贤冠,端坐主位,虽然离开了权力中枢,眉宇间却不见多少落魄,反而有种挣脱束缚、海阔天空的舒展。

  他面带温和笑意,举杯邀饮,举止从容,尽显四世三公嫡子的风范。

  席间在座之人,形形色色。有渤海本地的豪强族长,有闻讯前来投奔的游侠名士,更有不少从洛阳乃至各州郡辗转而来的袁氏故吏、门生。

  其中,坐在袁绍左下首的,正是从洛阳跟随而来的谋士许攸,他捻着胡须,眼神闪烁,打量着满堂宾客,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

  右下首则是一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的中年文士,乃是冀州本地名士,姓郭名图,字公则,近日刚被袁绍征辟而来,倚为臂助。

  “本初公此次出镇渤海,实乃朝廷之幸,渤海百姓之福啊!”

  一位本地豪强起身敬酒,满面红光地奉承道,“我等久仰本初公海内人望,今日得见,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有公坐镇渤海,何愁地方不靖,百姓不安?”

  “张公过誉了。”袁绍谦和地举杯还礼,语气恳切,“绍受朝廷重托,牧守一方,自当竭尽全力,安抚黎庶,上报君恩。

  日后还需倚仗诸位乡贤鼎力相助,共保渤海安宁。”

  他态度谦逊,言语得体,顿时博得满堂好感,众人纷纷称颂不已。

  又有一名来自颍川的游士慨然道:“如今洛阳朝堂,奸佞当道,蒙蔽圣听!

  陛下年少,受制于陈宫、卢植等辈,推行所谓新政,实则苛虐士人,与民争利!盐铁之政,更是与劫掠无异!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幸得本初公这等忠直之士,德高望重,方能为天下士人留一净土,存一线希望!”

  这话说得就颇为露骨了,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洛阳朝廷和刘辩身边的核心班底。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袁绍,想知道他如何回应。

  袁绍脸上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沉痛”与“无奈”,他放下酒杯,长叹一声:“诸君慎言。陛下乃天下之主,纵有举措失当之处,亦非我等臣子所能妄议。

  卢子干海内大儒,陈公台亦有其才……或许,是陛下励精图治之心过切,所用之法……稍显操切了些。”

  他这话看似在为洛阳开脱,实则句句都在坐实“陛下受蒙蔽”、“新政操切”的论调。

  许攸立刻接口,阴阳怪气地道:“本初公就是太过忠厚!什么励精图治?分明是那陈宫,借陛下之名,行揽权之实!打压异己,清除忠良!

  公不见洛阳城中,如今是何等景象?法度森严,动辄得咎,连九卿亲侄都说杀就杀,还有何纲常法纪可言?

  吾等在洛阳时,便已深受其苦!本初公不愿与之同流合污,方被排挤出京!此等行径,与阉宦何异?!”他直接将陈宫比作了十常侍,煽动性极强。

  郭图也缓缓开口道:“许子远所言,虽言辞激切,然确有其事。图在冀州,亦多闻洛阳之事。

  陛下登基以来,先是用陈宫、吕布等寒微之辈,疏远袁公等社稷重臣;后又行均田、盐铁等苛政,盘剥士民,天下为之侧目。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

  袁公世受皇恩,名满天下,值此危难之际,正应挺身而出,联络四方忠义之士,共扶社稷,清君侧,正朝纲!”

  “清君侧,正朝纲!”这六个字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席间许多人的情绪。

  那些对洛阳新政不满的豪强、自视甚高却不得晋升的士人、以及一心依附袁绍谋求富贵的门客,纷纷激动起来。

  “郭先生所言极是!正该清君侧,正朝纲!”

  “若非本初公,谁人能当此重任?”

  “如今洛阳小人当道,唯有渤海,乃天下正气所在!”

  群情汹涌,仿佛袁绍已然是挽狂澜于既倒的不二人选。

  袁绍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那股因离开洛阳而产生的郁结之气,似乎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新掌握主动、被众人拥戴的满足感。

  他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诸公拳拳之心,绍感同身受。”袁绍语气沉重,带着一种“被迫”承担重任的无奈与决绝,

  “绍本庸才,唯知忠君爱国而已。然,眼见奸佞弄权,朝纲紊乱,若人人明哲保身,则汉室江山危矣!

  绍虽不才,亦不敢惜此身!当广纳贤才,积蓄力量,以待天时!

  若他日朝廷有召,或奸佞恶贯满盈,绍必首倡义举,号召天下忠臣义士,共赴国难,廓清寰宇!”

  他没有直接说要造反,而是打着“忠君”、“清君侧”、“待天时”的旗号,这既符合他世家领袖的身份,又给未来的行动留下了足够的灵活空间和道德制高点。

  “本初公高义!”众人齐声赞叹,气氛更加热烈。

  宴会持续到深夜方散。送走宾客后,书房内只剩下袁绍、许攸、郭图等几个核心心腹。

  灯火摇曳,映照着袁绍志得意满又带着一丝阴鸷的脸。“公则,如今渤海情势如何?”他问向郭图。

  郭图拱手道:“明公放心。公至渤海以来,凭借袁氏声望与明公手段,已初步掌控郡政。

  郡内豪强,大多归附。郡兵亦在整训之中,虽只数千,然皆可用之卒。

  此外,冀州牧韩馥处,图已派人暗中联络,韩文节性格懦弱,对明公颇为忌惮,又恐明公声望危及他的地位,态度暧昧。但短期内,应不敢对渤海用强。”

  “嗯。”袁绍点了点头,“韩文节不足为虑。关键还是洛阳。”他看向许攸,“子远,洛阳近来还有何消息?”

  许攸凑近一步,低声道:“据洛阳眼线传回消息,小皇帝借着盐铁之利,国库稍丰,气焰更盛。那吕布整日操练什么‘翊军’,据说已有几分模样。

  此外,曹操任洛阳令,手段酷烈,很得小皇帝信任。

  还有……刘备兄弟三人,自演武后得了个参军虚衔,依旧深居简出,不知其意。”

  “刘备?”袁绍皱了皱眉,他对这个自称宗室、却落魄无比的家伙没什么印象,也不甚在意,

  “一织席贩履之辈,靠着两个莽夫兄弟,能成什么气候?不必理会。”

  他更关心的是洛阳的核心权力圈。“陈宫、卢植……此二人不除,洛阳难图。”

  袁绍眼中寒光一闪,“还有那吕布,一介武夫,竟得小皇帝如此信重,委以练兵重任,真是岂有此理!”

  郭图阴声道:“明公,陈宫、卢植根基在士林,一时难以动摇。但那吕布,或许可为突破口。”

  “哦?”袁绍看向郭图,“公则有何妙计?”

  “吕布勇而无谋,见利忘义。其与丁原,名为上下,实则早有嫌隙。

  丁原占着并州牧的虚位,却无实权,吕布手握精兵,岂甘久居人下?”

  郭图分析道,“若能派人暗中联络,许以重利,或可诱其来投?即便不能,若能令其与丁原内斗,亦可削弱洛阳实力。”

  袁绍闻言,沉吟起来。招揽吕布?他确实心动。

  吕布之勇,天下皆知,若得此人,无异于得一万夫不当之猛将。但是……

  许攸却嗤笑一声:“公则此计,恐难奏效。吕布那厮,虽是无谋莽夫,但小皇帝待他不薄,独立建军,优先补给,更是时常召见,以示恩宠。

  如今他正得意之时,岂会轻易背弃?况且,董卓那边,想必也早就在打他的主意了。”

  提到董卓,袁绍脸色微沉。他和董卓虽然都对洛阳不满,但绝非一路人,甚至可说是竞争对手。

  “董卓……”袁绍冷哼一声,“一西凉鄙夫,也妄图染指神器!他如今被挡在函谷关外,进退两难,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

  郭图道:“明公不可小觑董卓。其兵势犹盛,且据闻其军师李儒,颇多诡计。

  如今明公在渤海,董卓在渑池,一东一西,皆对洛阳形成威胁。或许……可暂借其势?”

  “借董卓之势?”袁绍眉头紧锁,他内心极其鄙夷董卓,与董卓合作,有损他四世三公的清誉。

  许攸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明公,未必需要明着合作。只需我等在渤海高举‘清君侧’旗帜,吸引洛阳注意力,董卓在西方必然蠢蠢欲动。

  届时,小皇帝东西难以兼顾,便是我等的机会!

  待其两败俱伤,明公再以雷霆之势,挥师西进,则大事可成!”

  这话说到了袁绍心坎里。坐山观虎斗,伺机而动,正是他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