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夜莺悲歌-《王牌侦探事务所:灵异档案簿》

  张夏的呼吸停滞了一下,视线定格在墙壁上刻划出的简陋线条上。那展翅欲飞的神韵,竟与周铎那幅《夜莺》如此惊人的神似。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浮现:难道……画中的“夜莺”,指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吗?这个叫作林鸢的女人,为什么会和周铎的画产生如此的关联?周铎认识她吗?她和那幅被遗忘的古画之间,究竟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会是那个盗走画作的灵体本尊吗?

  他默默向后靠去,脊背贴上狱中冰冷潮湿的墙壁,缓缓蹲坐下来。陈默也学着他的样子蹲下,双手环抱住膝盖,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林鸢,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刻入脑海。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且多余的,他们只是被无形之力抛入此地的窥视者,是这段沉重历史的见证人。

  狱中不知岁月,时间仿佛凝固在这发霉腐臭的空气里。无法分辨是白昼还是黑夜,只有那扇高墙小窗透入的光线,极其缓慢地变化着明暗。林鸢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层铺着草席的石床上,背脊挺得笔直,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尊严,她双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她不言不语,也不摇不动,就像一尊雕塑,只有胸口轻微的的起伏,才能证明这具美丽的躯壳里还残存着一丝的生机。这种死寂般的静默,却比任何哭喊和挣扎都更让人感到压抑和心酸。

  “她此刻……会在想些什么呢?”陈默忍不住低声问道。

  “可能什么也没想,”张夏的声音低沉得像叹息,“或许,只是在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更久,寂静被牢房外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打破,接着是狱卒粗声粗气的通报:“犯妇林氏,有人来看你!”

  外边的厚重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个身影逆着甬道里昏暗的光线走了进来。来人年纪很轻,约莫二十出头,面容白净,甚至称得上清秀俊雅,衣着虽不显奢华但料子讲究,裁剪合体,一望便知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

  他就站在牢门口,神情复杂的隔着木栅栏望着里面的林鸢,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了沉重的凝视。那目光里有着深切的愧疚,也有剧烈的挣扎,或许还残留着一丝支离破碎的旧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深知无力回天的颓然和怯懦。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了许久,像在完成一场无声的告别仪式。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猛地转身,准备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就在他即将踏出牢门的那一刻,一直如同石像般纹丝不动的林鸢,突然开口了,声音因久未进水而干涩沙哑,却异常的平静:

  “我让人给你带的话,你收到了吧。”

  那年轻男子的背影猛地一僵,随后极其艰难的转过身,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连嘴唇都变得灰白,低声道:“收……收到了。”

  “我说的什么?”林鸢依旧没有抬头,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像是在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男子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着极大的痛苦,艰难的复述道:“你说……即使你化作厉鬼,也要寻我来……开肠破肚,剖开来看看,到底吃了什么狼心狗肺。”

  “记得就好。”林鸢发出一声极轻的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愤怒,只有彻底的的失望和一种令人心寒的决绝,“一定……说到做到。”

  男子沉默了半晌,肩膀难以自控的微微颤抖,最终,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的点了点头,然后脚步踉跄的快步冲出了牢房。

  木门再次哐当一声重重关上,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直到那仓皇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幽深甬道的尽头,林鸢一直低垂着的脸上,才极其短暂的泛起一丝复杂的表情。那似是一种对过往种种无声的嘲弄,又像是一抹对命运无奈的苦涩认命。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如流星般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她便又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死寂。

  “那个男人……好像很怕她。”陈默看着眼前这一幕,没由来的一阵心酸,“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不清楚……但看上去两人曾有很深的渊源,如今却只剩刻骨的仇恨。”张夏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时间的迷雾,“不过……我始终觉得,林鸢最后那几句话,似乎还藏着别的意味。”

  时间在压抑中继续流逝。陈默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身体开始僵硬发麻,眼皮也因为疲惫和情绪的巨大波动而开始打架,脑袋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最终轻轻靠在了张夏坚实的肩膀上。张夏却毫无睡意,一直在观察着眼前这位看似魂灵已逝的躯体。

  又不知过了多久,牢门外再次响起嘈杂的动静,这次来的是一伙人,为首的是个面色不善、眼神阴鸷的男人,身后跟着两名膀大腰圆的狱卒,其中一人手里端着一碗饭菜,那饭菜明显比平日囚犯的馊水猪食要好上不少,碗里甚至能看到几点油星和零星的肉沫。那人把饭菜放到杰西卡面前。

  那为首的男人盯着林鸢,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了讥讽:“啧啧,真是没看出来啊,小娘子倒真有几分勾魂摄魄的魅力。竟然能让一个小小的督护,胆大包天到假借军令来法场抢人,真是不怕掉脑袋啊。”

  林鸢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对方只是一团污浊的空气。

  那个男人讨了个没趣,脸色沉了沉,眼神更加阴狠,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嘛,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那位韩督护运气好,上头有贵人赏识,出面说情,才总算保下了一条小命。可惜啊,这下子,再没人能来救你了。”

  他凑近栅栏一步,压低声音,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利诱:“大人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好好想想,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他顿了顿,淫邪的目光扫过林鸢那双即使蒙尘也难掩灵秀与坚韧的手,“死你倒像是不怕。可你林家那门绝技,要是就这么跟着你一起埋进土里失传了,岂不可惜?”

  一直沉默的林鸢,身体微微一动,但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发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冷笑:“不可惜。留给你们这种人,那才叫真正的可惜。”

  “你!”那人被噎得脸色铁青,恼羞成怒,“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别怪我没给过你活路!”他一挥手,戾气横生,“饭菜吃了好上路。”

  “不必了,这饭,留给你家大人享用吧。”她的拒绝,平静而决绝。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带走!”

  显然,幕后的大人已失去了最后耐心,决定提前动手。

  趁着浓重如墨的夜色,林鸢被粗暴地拖出牢房,押解着穿过寂静无人的街道,最终来到一处看似荒废的隐秘庭院。

  那庭院内最显眼的,便是一株参天蔽日的古树,虬枝盘曲,张牙舞爪地伸向夜空,形态狰狞中透着一股悲凉。清冷的月光挣扎着穿透繁密交错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没有多余的仪式,没有围观的人群,甚至连风声都仿佛屏息。

  狱卒将一道白绫抛过那老树粗壮的横枝上,打了个死结。林鸢自始至终没有挣扎,没有发出一丝哭泣或呼喊,她甚至自己抬起伤痕累累的手,从容地整理了一下散乱却依旧乌黑的长发,捋平了破旧但尽量保持整洁的衣襟,然后平静的将自己纤细白皙的脖颈,伸入了套索。

  狱卒在另一端,用力一拉,

  就在这一刹那,张夏浑身猛地一震,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窜过全身!眼前的场景:幽深的庭院,虬枝盘曲的古树,凄冷如霜的月光,以及那悬于枝下、即将香消玉殒的决绝身影,这一幅弥漫着浓烈悲剧之美的构图,竟然与周铎《夜莺》上画的景象,几乎完全重合!

  唯一的的区别在于:画中,在那枝头停驻的,是一只姿态哀婉欲绝的夜莺,而眼前,这古树的横枝下悬垂的,却是这个名叫林鸢的的女子!

  难道《夜莺》画的,就是林鸢死亡的结局?周铎在以鸟喻人,记录了这一桩沉埋于历史尘埃中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