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碎片3-《天下最好的青梅竹马》

  若要说起铁拳金王延日川。

  他是中原魔境初开时期的人物。

  曾阻挡无数灾祸登上当代天下第一之位。

  更是与五大高手合力阻止血魔的血劫、终结血魔大战的英雄之一。

  这样的延日川。

  ‘和我一样的回归者?’

  听到神老头的话后瞪大的眼睛再也无法缩小。

  所谓时间回溯若不是指这个还能是什么。

  ‘所以…’

  突然想到,神老头知晓我重生时,或是更早前就隐约察觉时。

  为何能如此轻易接受,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

  若他早已经历过类似事情…?

  既然认识这样的人,那么反应相对平淡也就说得通了。

  这正是理解神老头反应的关键。

  ‘意思是除我之外还有其他回归者。’

  虽觉得不太可能是这个时代。

  但若当年的延日川真如老头所言是回归者…

  ‘您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还能怎么知道,他亲口告诉我的。

  虽然神老头回答得漫不经心。

  我却不得不思考许多。

  ‘他亲口告诉您…?’

  -在与血魔的最终战前,延日川那小子对我们说过。

  说自己逆转了时间。

  说这次是第二次人生。

  ‘您相信这话吗?’

  -虽不易轻信,但也不是完全不可信。

  ‘为何会这么认为?’

  -若非如此根本无法解释,听了反而能理解。

  那份仅凭天赋就碾压众生的威严也是。

  独自挡下所有灾祸的背影也是。

  仿佛知晓一切般行动自如的模样也是。

  延日川临终前的话语让神彻获得了慰藉。

  当我干咽唾沫的间隙。

  老头对我吐出警告般的话语。

  -这部分别告诉那秃驴。

  本来就没打算透露,反倒是老头突然这么说显得蹊跷。

  ‘…明白了’

  但并未追问只是应承下来。

  此刻满脑子都在想着其他回归者的事。

  ‘若铁拳金王当真经历过回归’

  究竟怎么做到的?

  他如何完成回归的。

  或许他知道我所不知的缘由。

  [话都说完了?]

  胡思乱想间铁英开口了。

  看来他知道我和神老头谈过话。

  [还是这么眼尖啊]

  [早就说过,神彻你这厮缺的就是察言观色]

  铁英话音刚落老头就猛咳起来。

  ‘…明明自己装得很会察言观色’

  这老头子骨子里也是个没眼力见的。

  天天只晓得骂我。

  […铁英]

  [好啊]

  [其他家伙现在也像你这般德性吗?]

  面对神老头的质问,铁英再度沉默。

  正以为这次也无法作答时。

  […这个问题倒还能回答]

  铁英蠕动着嘴唇继续道。

  [看样子是要找日川那小子]

  [不错,若是那家伙或许会回答]

  [神彻,你的心思我明白。但那是行不通的。]

  铁英态度坚决。

  [因为日川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为什么?]

  [...]

  [该死的,要是连话都答不上来还开什么口。]

  [神彻,我们只是没能战胜命运罢了。]

  [所以呢?既然你亲口说出血魔图谋复活,现在难道要就此放手不成?]

  [我不愿看你这样,不是说过了吗,你曾是希望所在。]

  为何老头会是希望呢。这个疑问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自己为何必须滞留人间,那片空白的记忆究竟意味着什么。

  最终促使我踏上少林之路的。

  想来也不过是渴求答案罢了。

  正因知晓这点,我才特意来到此地。

  [你们,我们。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梦想才沦落至此,我实在不解。]

  神彻的嗓音反而比方才更为平静。

  [即便我们筹谋之事出了差错,我也不认为你会轻易被这种事击垮。]

  [...]

  说是独自熬过了数百年光阴。

  被鬼气侵蚀身躯的数百年。

  与被封印至今才苏醒的神老头截然不同的人生。

  换作是我,能承受住铁英的岁月吗?

  恐怕早就精神崩溃,活得浑如行尸走肉了。

  [若是觉得疲惫的我可笑,那也无可….]

  [我怎会认为你可笑。]

  神彻的话让铁英张大了嘴。

  似乎完全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神老头注视着他继续说道。

  [我这辈子就算轻视怠待过你,倒也不曾觉得你窝囊。]

  […该死的马脸畜牲?]

  [若你放手了,由我来抓住便是。]

  神老头若无其事吐出的话语实在掷地有声。

  [不是约好了要这样么。]

  […你啊。]

  [就算你我立场相左,真会有不同吗?]

  神老头的话让铁英如同方才般陷入沉默。

  但这次沉默里分明藏着答案。

  [你若累得想歇,直说便是。]

  [看来还是改不掉那臭脾气。]

  [说什么还是,我与昨日并无二致。]

  真是奇妙。

  平日丝毫察觉不到的特有梅花香。

  此刻竟从神老头身上散发出来。

  [想歇就歇着吧。若是在等我的话。]

  他用愈发沉稳的声音说道。

  [对不住,似乎耽搁太久了。]

  失去记忆之人向老友递出歉意。

  神老头分明不知该为何事道歉。

  他却说出了道歉的话。

  怎能做到这般地步。

  虽自诩活了不短岁月,仍是我无法理解的事。

  ‘这便是器量之差么’

  拯救世界的英雄器量当真如此么。

  似乎凭空生出了些微存在感。

  [所以快把情报吐出来,这该死的秃驴。]

  ‘...’

  刚冒出的嫩芽立刻被践踏殆尽。

  [神彻。]

  [嗯。]

  [打算阻止血魔么?]

  [这还用问。]

  这反应像是在问理所当然的事。

  [我们原本要做的事就是那个,如果那天的我失败了,现在的我不也该做吗。]

  真是的,不该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啊。

  [不是说没办法吗。你曾是希望来着…。]

  [抱歉了,铁英。]

  ‘什么啊。’

  在停滞的时间里闻到了淡淡的梅花香。

  体内的道气随着神老头平复心情而沉寂下来。

  但这香味是从哪儿来的呢。

  [若失去希望,重新获取便是。]

  [...]

  [我们不就是这样活过来的吗。纵使你岁月流逝,我依然如故。]

  […神彻。]

  白牙渔衣的长须从湖水中抽出指向我。

  [莫非这小鬼是你的希望?]

  「不是。」

  我立刻否定了这荒唐的说法。

  希望个屁,冻死人的希望。

  摆出了世上最不情愿的表情。

  本来就忙得要死还想给我加活儿。

  但与我这般否定相反,老头含着笑意开口。

  [大致差不多吧。]

  「说什么疯话。哪里差不多啊?」

  [哎你别挑那个刺儿。]

  「挑什么挑我根本没往那儿想!」

  [反正要做差不多的事,顺便办了不就行了。]

  「您这说得跟跑腿路上顺便带棵白菜似的?」

  虽然血魔未必真能复活。

  但平白无故掺和进麻烦事本身就不吸引人。

  本来就有天魔啊独孤俊啊这些家伙要操心。

  要是血魔也来掺一脚,脑袋怕是要炸开咯。

  [看到这混蛋了吗?养了个没用的东西,还给他吃穿,好不容易培养得有点样子了,结果还说这话]

  「您在说什么荒唐话。我可是靠自己好好长大的。」

  虽然看起来也没长得多好。

  不过这样已经不错了。

  实际上老头别说给吃给穿,除了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之外什么都没做吧。

  [需要的时候就随便使唤!现在轮到我要使唤你了!]

  「为什么睡了一整天醒来就闹成这样…」

  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您继续睡。

  短暂的重逢喜悦过后,涌上心头的是后悔。

  看我反应啧啧!老头悄悄笑了。

  [开玩笑的。]

  不像啊,肯定不是这样吧…

  正这么斗嘴时,铁英突然插话。

  [真是令人怀念的场景啊。]

  这话并非对任何人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神老头没有刻意追问这句话。

  似乎早已知道答案。

  [神彻。]

  [嗯。]

  [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放弃吧。]

  [很了解我嘛。说到底,你有能说服我的话吗?]

  [...]

  被堵死的嘴里似乎吐不出任何话语。

  [只是做该做的事罢了。铁英。]

  [那真的,算是我们该做的事吗。]

  [作为被认为最接近佛门的你,说出这种话真是荒谬绝伦。]

  忽然感到有人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毛骨悚然地拼命抖动手感尚存的肩膀。就算是错觉也让人非常不舒服。

  [既然下定决心要自己做的事,那不是该做的事又是什么呢。]

  [...]

  扑通。

  随着鲤鱼游动传来声响,但停滞的世界依然如故。

  沉默片刻的铁英打破寂静开口。

  [血魔将自己的肉身与灵魂切割后撒遍这片土地。]

  [说撒遍是什么意思。不是称作封印吗。]

  [那是最佳方案。是那家伙选择的最后手段。]

  切成碎片撒出去。

  肉身姑且不论,灵魂要怎么切割?

  [肉身在魔境,灵魂在东方,包括精神在内的无数部分被切碎送往四方。尤其是血魔的五感被反复切割后抛入沧海。]

  听着就难以置信。说什么分离肉身与灵魂。

  更别说连精神和五感都被切除了。

  但关键在别的部分。

  神老头似乎与我同感,出声质疑。

  […若这种方法可行,怎能确信血魔不会破除封印?]

  这能否称为封印都值得怀疑。

  听着比杀死更狠毒。

  面对质问,铁英沉默。

  这意味着不可言说。

  […好吧,那就是说连具体对策也不能告知。]

  老头正要追问时,鲤鱼的长须突然快速掠过我身侧。

  「嗯…?」

  错觉吗?

  未及细想那微妙触感,铁英继续道。

  [让明那家伙去找。]

  [什么!你是说,明也参与其中?!]

  ‘…明这个名字。’

  在神老头口中听过几次的名字。

  雷天一剑南宫明。

  神老头在和南宫震的比试中,曾回想起雷天一剑的身法进行比较。

  要论评价的话,是个讨厌又烦人的家伙,但确实是个有才能的男人。

  …那家伙现在也在某处维持着这般模样吗?

  华山是石头,少林是鲤鱼。

  南宫会是什么呢。

  不管变成什么都无所谓。

  [意思是找到明那家伙就行了吗]

  [眼下这是我能给出的最明智答案]

  [虽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不过也罢。幸好不是毫无办法…那铁英,明那厮现在何处]

  神老头话音刚落,铁英晃动着粼粼发光的尾巴开口。

  [不知道啊我]

  […嗯?]

  “…?”

  这说的什么话

  [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在这湖里活了几百年]

  [那到底什么信息是有用的!这秃驴!]

  [阿弥陀佛…都说了知道也不能讲,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还继续发疯]

  [臭小子立刻把那玩意儿抓来烤了]

  「烤什么烤。别家门派的宝物怎么能随便烤?」

  [有什么不能烤的!咱家的宝贝不都当赌注扔来扔去]

  「那是华山派才能这么干…」

  [这混账说什么…?]

  趁神老头气得发疯的空档,铁英若有若无地用微妙的眼神瞟着我。

  准确地说,他看的或许是我体内的老头吧。

  [神彻]

  [现在别装熟叫我,死秃子]

  神老头虽然气呼呼地甩出这句话。

  紧接着听到铁英的话,紧紧闭上了嘴。

  […很高兴见到你。]

  不是错觉。

  鳞片明显比初见时浑浊了许多。

  神老头似乎察觉到了这点,原本低吼的声音略微泄了力。

  [是要走了吗。]

  铁英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一想到现在或许该放手了,铁英竟有了离开的念头…。

  [走?能去哪儿?]

  […嗯?]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神老头瞬间懵然吐出一句。

  […不是要走吗?]

  [去哪儿?]

  [登仙…?]

  [对不死者说什么登仙,这像话吗。]

  [刚才那气氛不就是这样吗。]

  咯咯咯!

  铁英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本想走的,但走不了啊。这副镣铐绑着的可不是什么轻飘飘的伙计。]

  [那么。]

  [不过,倒是能稍微休息会儿了。]

  窸窣。

  粗糙的声响刺激着耳膜。

  立即循声望去,虚空开始出现裂痕。

  停滞的诡异状况终于要打破了吗?

  [哎呀呀。]

  铁英突然呼唤,我移过视线。

  原本洁白优雅的鳞色因浑浊已接近灰暗。

  那家伙那样真的没问题吗?

  白雅义鱼似乎已不复存在。

  [我虽不懂观天象,但活得久了总能多看出点门道。]

  窸窸窣窣。

  随着铁英的话语持续,金纹逐渐加深,开始呈现出随时可能碎裂的形态。

  或许是因为这棘手状况的尾声正渐渐临近吧。

  [神彻对你似乎有所期待,但不必刻意放在心上]

  让人听完所有话才开口,真是说得轻巧。

  这叫人怎么不在意。

  [这深重罪业本因我们而起,不该由你来承担]

  在铁英继续陈述时,我向他发问。

  能请教您一件事吗?

  [问吧]

  您说过认识血魔吧

  或许没料到我竟会问及血魔。

  铁英露出了稍显惊讶的反应。

  […不错,我很了解,了解得太过透彻]

  那您是否也知道…血魔的名字?

  为什么呢。

  虽然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问这个。

  听着铁英的话语,我必须理清脑中不断膨胀的思绪。

  我此生所有不祥预感,从未出过错。

  若这也算才能,我恐怕能称得上是个天才。

  即便如此,仍暗自祈祷这次千万别应验。

  强忍至今的疑问,终于在此刻问出口。

  原本打算向神老头询问是否知晓其名。

  如今虽换了个问法,本质却未改变。

  [为何问这个?史书上不是没有记载吗]

  正如铁英所言。

  史书确实未记载血魔之名。

  只记述了五人的丰功伟业,以及由此换来的太平盛世。

  这是连一瞬间都不曾觉得奇怪的部分。

  莫非这部分也是您无法言说的内容?

  […真是个奇特的小鬼。且不说展现的才能,光是接纳神彻这点,还有见到我都不惊讶的做派…]

  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异常状况。

  现在这种程度的事已经不足为奇了。

  连时间都能逆转,这种小事算什么。

  […血魔的名字啊…不错,我知道的]

  窸窸窣窣!

  在逐渐崩塌的天空中。

  铁英对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独孤俊]

  听到这话我攥紧了拳头。

  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都算轻的。

  该死的,预感坏事发生的直觉准得让人发毛。

  看吧。

  [没错,血魔独孤俊。肯定就是这个名字]

  这次也绝不会错。

  这是何等卓越的本事啊。

  简直他妈的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