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许都阴云-《蜀汉:从刘备脚臭开始》

  秭归城下的对峙与江东的恐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远超出了长江流域。

  迅速蔓延至中原大地,震荡着黄河两岸的曹魏心脏——许昌皇宫。

  时值曹魏黄初年间,魏文帝曹丕正于宫内与宠妃郭氏赏玩新贡的奇珍,丝竹声声,歌舞曼妙,一派承平景象。

  然而,这份安宁被一名神色仓皇、汗湿重衣的校事府密探骤然打破。

  “陛下!荆州急报!”

  密探跪伏于地,声音因急促而尖利,“蜀汉张飞、陈到所部,于日前攻破夷陵!东吴都督陆逊败走,退守秭归!蜀军兵锋已直指江陵!”

  “哐当!”

  曹丕手中把玩的一尊玉如意失手滑落,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摔得粉碎。

  歌舞骤停,乐师舞姬惶恐跪地,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曹丕脸上的闲适笑意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与阴沉。

  他猛地推开偎依过来的郭夫人,霍然起身,锦袍带翻了案几上的果盘,瓜果滚落一地。

  “你说什么?!夷陵…丢了?陆伯言败了?!”

  曹丕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

  他快步走下丹陛,一把夺过密探手中的绢帛急报,目光急速扫过。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难看,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绢帛上,不仅详细记述了夷陵失守的经过,更着重强调了蜀军攻势之迅猛、战力之强悍,以及东吴方面遭遇的沉重打击和眼下岌岌可危的态势。

  “奇袭破城…白毦兵攀越天堑…里应外合…陆逊仓促败退…”

  曹丕喃喃自语,每念出一个词,脸色就阴沉一分。

  最终,他狠狠将绢帛摔在地上,勃然大怒:“废物!陆逊也是个徒有虚名的废物!还有江东那群鼠辈!当初背盟偷袭关羽时的能耐呢?!竟被大耳贼的残兵败将打得如此狼狈!”

  他来回疾走,胸膛剧烈起伏:“刘备!好个刘备!缩在蜀中这些年,朕还以为他早已磨光了爪牙!没想到…没想到竟还能爆发出如此战力!夺夷陵,逼秭归…他这是要一口吞下荆州,报关羽之仇啊!”

  一股强烈的忌惮和威胁感,如同毒蛇般缠上曹丕的心头。

  他曹魏坐拥中原,实力最强,一直以来都乐于看到蜀吴二狗互咬,他好坐收渔利。

  但前提是,这两条狗必须势均力敌,互相消耗!

  可现在,局势眼看要失控了!

  蜀汉在东线取得了压倒性的、突破性的胜利!

  若真让刘备顺势拿下秭归,甚至攻克江陵,完全夺回荆州…

  那刘备就将重新握有“跨有荆益”的资本,国力大增,锋芒直指中原!

  一个整合了力量、充满了复仇怒火的蜀汉,远比一个分裂内耗的蜀汉可怕得多!

  “不行!绝不能让刘备如此轻易得逞!”

  曹丕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猛地停下脚步,“传朕旨意!即刻召司马懿、刘晔、曹真、陈群入宫议事!快!”

  内侍慌忙应命,连滚爬跑地冲出殿外传旨。

  殿内依旧死寂一片,只有曹丕粗重的喘息声和地上那卷如同诅咒般的绢帛,无声地诉说着南方的剧变。

  不到半个时辰,被紧急传召的几位曹魏核心重臣匆匆赶到偏殿。

  几人显然都已风闻荆州剧变,个个面色凝重,不见丝毫寒暄。

  曹丕直接将那份急报掷于众人面前,声音冷硬:“都看看吧!刘备,可是送了朕一份‘大礼’!”

  司马懿拾起绢帛,垂目细看,面色平静无波,唯有眼睑低垂瞬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刘晔快速浏览,眉头紧锁。

  大将军曹真则是越看脸色越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陈群抚须沉吟,面露忧色。

  “陛下!”曹真率先忍不住,洪声道,“刘备侥幸胜了一场,便如此猖狂!绝不能让其坐大!臣请旨,即刻点齐兵马,南下进攻汉中!或从上庸出兵,直捣蜀汉腹地!看他刘备还敢不敢倾巢东出!”

  “子丹(曹真字)将军稍安勿躁。”

  刘晔出声劝阻,他虽也是主战派,但更为谨慎。

  “蜀军新胜,士气正旺,且诸葛亮善于治国,汉中防务未必空虚。我军若仓促南征,恐难速胜,一旦僵持,耗费巨大。”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刘备吞了荆州,壮大起来不成?”曹真怒目而视。

  “自然不是。”司马懿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刘备倾力东征,其国内必然空虚。此确是我大魏良机。然,如何用兵,却需斟酌。”

  他看向曹丕,从容分析:“直接强攻汉中,诸葛亮必亲率大军抵御。汉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即便能胜,亦必是旷日持久之消耗战,恐正中江东下怀,让其得以喘息。”

  曹丕眉头一挑:“仲达之意是?”

  司马懿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陛下,刘备之胆气,源于东线大胜。若其东线受挫,或后院起火,其势自沮。臣以为,我军不必急于寻求与蜀军主力决战。当以‘牵制’与‘加压’为主。”

  他走到殿侧悬挂的巨大舆图前,手指点向汉中与上庸方向:“可命曹仁都督(或张合等宿将)于长安、陇右一带,大张旗鼓,调动兵马,佯装欲攻汉中。

  诸葛亮闻之,必不敢抽调汉中兵力东援,甚至可能从荆州前线回师部分兵力,此乃‘牵制’。”

  接着,他的手指重重敲在上庸一带:“另一方面,可遣一员上将,率精兵数万,出宛城,向上庸、西城三郡方向施加真正的压力!

  此地上次被子孝将军(曹仁)攻打过,守将刘封与刘备关系微妙,人心未完全附蜀。

  若我军施加强大压力,或可迫使其投降,至少能令其震动求援!刘备若闻上庸有失,其侧翼及退路受威胁,安能不顾?此乃‘加压’!”

  司马懿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如此双管齐下,既不至使我军陷入泥潭,又能最大程度地牵制蜀汉兵力,扰乱刘备心神,迫其分兵,减缓甚至破坏其东征步伐。

  若操作得当,或许…还能在上庸方向有所意外收获。届时,无论蜀吴谁胜谁负,都已元气大伤,我大魏皆可坐收渔利,从容收拾残局。”

  一番话,说得殿内众人纷纷点头。

  连曹真也觉得此计老辣稳妥,胜过自己直接硬碰硬的方案。

  刘晔补充道:“仲达之言甚善。此外,陛下还可遣一能言善辩之士,秘密前往江东…”

  曹丕眼中一亮:“子扬是说?”

  “示好,亦或是…怂恿。”

  刘晔微笑道,“告知孙权,我大魏愿与其共抗刘备这个‘汉室僭越之贼’,至少可在北线为其牵制蜀汉兵力。

  如此,既可让孙权安心与我大魏‘合作’,更能坚定其死守秭归、与刘备血战到底之决心!让蜀吴两家,流尽最后一滴血!”

  “好!好!好!”

  曹丕抚掌大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操弄棋局、俯瞰众生的得意。

  “仲达、子扬,真乃朕之良谋!就依此计!”

  他猛地收敛笑容,目光锐利,一连串命令脱口而出: “诏令:骠骑大将军司马懿,即刻前往长安,总督陇右、关中诸军事,虚张声势,佯攻汉中,务必让诸葛亮不敢动弹!”

  “诏令:征南大将军曹真,率精兵五万,出宛城,进逼上庸、西城!给朕狠狠地打,若能迫使刘封投降,朕重重有赏!”

  “诏令:尚书令陈群,择选能吏,筹备粮草军械,供应两路大军,不得有误!”

  “再派密使,持朕亲笔信,星夜前往建业,面见孙权…他知道该怎么说!”

  “臣等领旨!”

  众人齐声应诺,眼中都闪烁着嗜血与兴奋的光芒。

  中原这头沉睡的巨兽,终于再次亮出了锋利的獠牙,准备趁着南方二虎相争之际,狠狠地撕咬下一块肥肉,甚至…

  将两只伤痕累累的老虎,一并吞下!

  曹魏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无数的兵马调动,无数的粮草汇集,从中原大地向着西线、南线两个方向涌动。

  尽管曹魏的行动尽可能隐秘,但如此大规模的军事部署,不可能完全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数日后,荆州,夷陵。

  蜀军主力已退回城内,正在紧锣密鼓地休整、肃清周边、打造器械。

  陈到负责的白毦兵游弈军,如同幽灵般在秭归城外活动,不断送来骚扰成功的战报。

  这一日,陈到正在校场督促白毦兵进行针对性的山地攻坚训练,一名亲兵领着一位来自成都方向、风尘仆仆的军情司密探匆匆赶来。

  “将军!成都急件!军师亲启,嘱您与三将军同阅!”

  密探压低声音,递上一封蜡封密信。

  陈到心中一凛,接过信,挥手让密探下去休息。

  他快步走入旁边军帐,恰好张飞也闻讯赶来。

  “孔明来信?说了啥?是不是大哥催咱们赶紧打秭归?”张飞嚷嚷着。

  陈到拆开蜡封,取出信笺,与张飞一同观看。

  信是诸葛亮亲笔所书,内容却让两人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信中详细叙述了曹魏近期异常的大规模军事调动:司马懿前往长安,曹真兵出宛城向上庸施压…

  诸葛亮判断,曹丕此举,意在趁蜀军主力东出、国内相对空虚之际,在北线施加巨大压力,进行战略牵制,甚至可能意图夺取上庸等地!

  “狗日的曹丕!趁火打劫!”

  张飞看完,气得破口大骂,“就知道这群魏狗没安好心!”

  陈到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最担心的情况之一,果然发生了!

  北伐中原是长远目标,但现在,若曹魏真的在北线大举进攻,无论是汉中还是上庸有失,都将对蜀汉造成致命打击!

  刘备和诸葛亮绝不可能无视!

  “军师在信中言道,”陈到声音低沉,“他已加强汉中防务,并紧急调集预备兵力增援上庸方向。

  然…曹真来势汹汹,上庸守将…恐压力巨大。军师提醒我等,东线战事,恐需更为谨慎,需做好…必要时抽调兵力回援,或迅速解决秭归战事的准备。”

  帐内陷入一片沉默。

  刚刚取得大胜的喜悦,被这来自北方的沉重阴云彻底笼罩。

  前有坚城秭归和正在源源不断获得增援的陆逊。

  后有蠢蠢欲动、亮出獠牙的巨兽曹魏。 蜀汉,仿佛一下子陷入了两线作战的巨大战略困境之中。

  张飞喘着粗气,环眼怒睁,却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强攻秭归的风险更大了,但拖延下去,北线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

  陈到走到帐口,望向西北方向,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曹魏大军滚动的烟尘。

  “曹丕…司马懿…”他喃喃自语,拳头缓缓握紧。

  原本相对明朗的东征局势,骤然变得复杂无比,凶险万分。

  一场局限于荆州西部的战役,正在演变为一场关乎三国气运走向的宏大博弈。

  而身处漩涡中心的他们,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冰冷的危机感,如同峡江的寒风,灌满了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