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泥腿子也能踩出条官道来-《穿越成寡妇,我的媳妇竟然是男的》

  第三日清晨,薄雾未散,村道上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秀才一路小跑而来,粗布鞋沾满露水泥痕,手中死死攥着一封盖着朱印的县衙回执,脸色涨得通红。

  “批了!苏姑娘,批了!”他嗓音发颤,几乎喊出来,“县令亲笔批复:五户田籍疑案准予备案核查,命里正三日内提交地册副本,逾期不报,以隐田欺税论处!”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消息如惊雷炸进屋内。

  赵阿婆手一抖,碗摔在地上碎成几瓣;李三娘猛地站起,眼眶骤然泛红;王氏则捂住嘴,浑身发抖,像是不敢信这竟真能成真。

  苏晚晴站在灶边,听见脚步声便已转身。

  她没抢那封纸,也没笑,只是静静看着陈秀才喘息的脸,又缓缓抬眼望向远处村口——那里,周家大宅的方向,还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里。

  “县令为何肯批?”她终于开口,声音低而沉,“一个偏远山村的田产纠纷,值得动用官文立案?”

  陈秀才一怔,压低声音:“听说……昨夜有急递入县,连夜呈到了县令案前。据说文书袋上盖的是‘刑房密件’,连师爷都没资格拆。今早批文下来时,县令只说了一句:‘杏花村事,不可轻压。’”

  苏晚晴指尖微动。

  急递?密件?

  她想起那夜驿道上的马蹄声,想起谢云书在灯下写状纸时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眼神,想起他随口说出的“丁酉年账册”——一本早已失踪、连族长都以为焚毁的旧档。

  原来,有人比她更早布了局。

  而这场风暴,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孤注一掷。

  她缓缓接过回执,指腹抚过那枚鲜红的官印,唇角终于扬起一丝冷意。

  周家想借“风化”杀人,那就别怪她掀开他们的皮,让整个县城都看看,底下藏着多少腐肉。

  可就在这万众振奋的清晨,当全村人都以为她将乘势而起之时,苏晚晴却悄然退回灶间,蹲下身,默默拨弄着一摊早已冷却的灶灰。

  她的眉头,越锁越紧。

  米缸空了,缸底只剩一把陈年谷壳,在晨光里泛着惨白的光。

  第三日清晨,天光未透,寒气如针扎进骨髓。

  苏晚晴蹲在灶前,指尖拂过那一层冰冷的灰烬,像在数着最后一口喘息。

  米缸空得能照出人影,只剩几撮陈年谷壳,在微弱晨光下泛着惨白的碎芒。

  她伸手探了探陶罐底部,触到半袋麸皮和一把干瘪的野菜根——那是昨夜翻箱倒柜才凑出来的“存粮”。

  屋外风声呜咽,枯枝拍打着土墙,像是催命的鼓点。

  谢云书蜷在炕角,薄被裹得严实,可肩头仍止不住地轻颤。

  他脸色青白,唇色发紫,咳了一声,指节抵住胸口,喉结在瘦削的脖颈上艰难滑动。

  昨夜胃寒发作,疼得他冷汗浸透里衣,却始终没叫一声。

  苏晚晴喂他喝了半碗热水,他咬牙咽下,转眼又全吐了出来。

  她心头压着千斤石。

  县衙批文已下,五户田籍案立案核查,周家那层看似牢不可破的权势外壳终于裂开一道缝。

  全村人都以为她要趁势而起,奔走相告,连平日不敢抬头的赵阿婆都悄悄送来两个鸡蛋。

  可没人知道,她家里灶冷三日,柴尽粮绝。

  更没人看见门槛外那只倒扣的破碗——那是村中默许的“绝户”标记。

  一旦坐实,不仅会被划入“乞户册”,失去土地承种资格,连她在县衙的诉讼身份都将作废。

  周翠花这一招,阴狠毒辣,专挑她最虚弱时下手。

  断粮、断柴、断路。

  就是要让她死在黎明前。

  苏晚晴站起身,将最后一块酒糟饼揣进怀里,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袄子,推门而出。

  寒风扑面,吹得她眯起眼。

  身后,谢云书靠在门框边,声音微弱却清晰:“别走太远……山上有狼。”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山道荒芜,积雪未化,她深一脚浅一脚往林子里去。

  路过溪边时,瞥见一个瘦小身影蹲在石滩上,正啃着一根草根。

  是小石头,村里没人管的流浪儿,常在村口翻垃圾堆找食。

  她停下脚步,掏出那块酒糟饼递过去。

  少年猛地抬头,眼里闪过错愕与戒备,随即像饿极的野狗般扑上来抢过,狼吞虎咽,连渣都不剩。

  末了舔了舔手指,低声说:“吴婶说,你家灶冷三日了……再不开火,里正就要登册,把你记进‘乞户’名单。”

  苏晚晴心头一震。

  果然来了。

  一旦入册,她就不再是“民户”,而是“贱籍”,别说打官司,连进县衙大门都要跪着爬进去。

  周翠花这是要彻底斩断她的退路。

  她盯着脚下冻土,忽然冷笑一声。

  想饿死我?也得看这地里有没有活路。

  她转身折向北坡——那里荒无人烟,杂草丛生,却是野豌豆、稗子、狗尾草籽最多的地方。

  她扒开积雪,用木铲挖出一把把灰绿色的籽实,又寻到几株老榆树,剥下韧皮,用牙齿和手指一点点搓成细绳。

  这年头没有铁器,她只能靠人力造磨。

  回村时日头已高,她背着一筐杂草籽和树皮绳,步履沉重,却眼神坚定。

  进门第一件事,便是清理陶盆,将野豌豆、稗子、狗尾草籽一一筛净,捣碎研磨。

  没有石磨,她便用两块扁平青石拼凑,以树皮绳固定,手摇慢碾。

  粉末粗粝,混着草屑树皮,但她不在乎。

  关键在发酵。

  她从酿酒剩下的麦曲中挑出一小撮,小心翼翼掺入杂粮粉,加温水调成糊状,封入陶坛,再埋进灶底余烬之中。

  那里温度不高不低,正好维持恒温。

  谢云书不知何时挪到了门边,靠着门框静静看着她忙碌。

  “控温在三十度左右?”他忽然开口,声音虚弱却精准,“乳酸菌抑杂菌……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晚晴动作一顿。

  她没想到这个整日咳喘、连走路都费力的“病妻”,竟能一眼看穿她这招“自然发酵法”的核心。

  现代微生物学知识,在这个时代无异于天方夜谭。

  她抬眼看他,见他眸光沉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仿佛早已看穿她不止是个普通农妇。

  “祖上传下的食疗方。”她随口搪塞,低头继续摆弄陶坛。

  谢云书没再追问,只是默默记下时间,又伸手探了探灶底温度,指尖在陶坛边缘轻轻一触,似在测算热散速率。

  那一刻,苏晚晴忽然觉得,这个看似柔弱的男人,心里藏着一座深不见底的潭。

  她没再多言,只将陶坛盖好,覆上旧棉被保温,心中默念:

  撑过三天,就能熬出第一口糊。

  只要能入口,就不算绝境。

  夜风穿堂,灯火摇曳。

  她守在灶边,听着坛中细微的气泡声,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脉搏。

  而门外,那只倒扣的破碗,依旧冷冷躺在门槛上,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第二日清晨,天光初透,霜色如银,洒在屋檐下那口静静冒着白气的铁锅上。

  陶坛揭开的刹那,一股微酸中带着谷物清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发酵了一夜的杂粮糊,已然成了!

  乳白的浆液微微鼓泡,质地绵密,像是大地在寒冬中吐出的第一口暖息。

  苏晚晴指尖轻触,温度正好。

  她迅速将糊倒入铁锅,小火慢煮,边搅边防糊底。

  水汽升腾间,酸香愈发浓郁,竟隐隐有几分似后世酸奶的醇厚气息。

  她从怀里摸出那小陶罐——昨儿用最后半块酒糟饼跟山脚猎户换来的野蜂蜜,金黄粘稠,带着山林的野性甜意。

  舀一勺入锅,轻轻搅匀。

  糖香混着谷香,在冷冽的空气中炸开一道温柔的裂口。

  她盛了小半碗,吹凉片刻,端到炕前。

  谢云书睁着眼,眸子清亮得不像病人。

  他盯着那碗糊,鼻翼微动,喉结悄然滑了一下。

  “喝吧。”她递过去,“杀菌煮过,加了蜜,不伤胃。”

  他接过,指尖与她擦过,冰凉却稳。

  一口咽下,眉头微蹙,随即舒展;第二口,吞得顺畅;第三口,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半个时辰过去,他未呕,未咳,反而蜷在被子里,手轻轻覆在腹部,闭目低语:“暖……像有人拿热布巾,一层层裹住了五脏六腑。”

  这胃寒缠了他三年,汤药灌了上百剂都不见好,竟真被一碗“烂泥锅”里熬出的发酵糊缓住了?

  她盯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觉得,自己那点“知识改变命运”的执念,从未如此刻般有了回响。

  “此物可量产?”他睁开眼,目光如淬火后的黑铁,沉静而锐利。

  “只要有人愿借我一口锅。”她答得干脆,眼神灼灼。

  话音未落,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吴婶大步跨进来,手里拎着一口沉甸甸的铁锅,锅底还沾着灰渣,显然是刚从自家灶上卸下来的。

  她脸色冷硬,目光却死死黏在那口冒着热气的锅上。

  “听说你这糊能治虚寒?”她嗓门粗,却不掩一丝试探,“给我一碗,锅你先用。”

  苏晚晴没废话,舀出一碗递上。

  吴婶接过,蹲在门槛上就是一口。

  酸香入喉,甜味兜底,暖流直坠腹中。

  她猛地瞪大眼,喉咙滚动,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下一瞬,她起身转身,竟从柴堆里抽出两捆干枝,“啪”地扔进院子:“明早我还来取糊,别断了。”

  脚步声远去,只留下柴火堆旁那口锃亮的铁锅,像一枚投下的战书。

  夜深,万籁俱寂。

  忽有窸窣声自院外传来。

  小石头瘦小的身影在月光下忙碌着,斧头是捡来的破镰刀磨的,劈柴的动作却利落得像野兽捕食。

  一捆、两捆、三捆……堆得齐腰高。

  末了,他从怀里掏出半块烤鼠肉,油纸包着,轻轻压在灶台一角,转身就跑,连头都不敢回。

  屋内烛火摇曳,谢云书倚在炕桌前,提笔在旧账本背面默写配方:“杂粮三合,曲引一分,恒温发酵十二时辰,沸煮加蜜,可调脾胃虚寒……”

  笔尖一顿,他忽轻声道:“晚晴……若有一天你能开个食坊,让穷人都吃上这口热糊,便是功德无量。”

  苏晚晴正往陶坛中添温水的手,蓦地一滞。

  水波微漾,映着她怔忡的眉眼。

  她低头看着那坛即将孕育新生的糊,忽然觉得,穿越至此,并非只为活命。

  她带来的,不只是技术,更是一粒火种——能在烂泥里生根、在绝境中燎原的火种。

  窗外风起,竹匾空置在檐下,静待明日新作。

  而远处村道尽头,已有隐约人影徘徊,像是被那尚未飘散的香气牵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