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老娘不拜神仙只拜锹-《穿越成寡妇,我的媳妇竟然是男的》

  暴雨过后的第三日,天光微明,薄雾如纱。

  杏花村北的引水渠工地上,铁锹破土之声不绝于耳。

  晨风卷着湿泥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女人喘息与号子声,在山坳间回荡出一种奇异的节奏——不是悲苦,而是奋进。

  苏晚晴赤脚踩在泥地里,袖口卷到肘上,露出两条被晒得泛红的手臂。

  她手中握着一根削制规整的竹尺,正蹲在新开的沟槽边测量坡度。

  身后,三十多名妇人排成两列,肩扛锄头、手提箢箕,个个眼神发亮,脚步坚定。

  这是她亲手带出来的“女子渠队”。

  三日前那场塌方后,地底裂出“龙吟井”,清泉自涌,紫草汁验之无毒,全村饮水无忧。

  可苏晚晴知道,活命靠一口井不够,要活得好,得把水送到田里去。

  而陆知微偏要倒行逆施。

  昨夜,他披红挂彩,率乡老在村口设坛,高举朱砂祭文,当众宣布重办“补祭龙王大典”——要献童男童女各一名,以“纯阴纯阳之体”通神赎罪,平息所谓“地怒”。

  荒唐至极。

  更可笑的是,竟真有几家愚昧人家被哄骗着交出了孩子,关在祠堂偏屋,今日午时就要押上祭台起舞献祭。

  苏晚晴听闻消息时,正在工坊绘制分水闸图纸。

  她猛地站起,一把掀翻案几,震得陶罐叮当乱响。

  “他们不信科学,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通神’!”

  她转身走进密室,从梁上取下一个尘封多年的木匣。

  打开后,是一卷泛黄的地契副本——谢家祖产凭证。

  正面写着田亩数目,背面却有一行鲜红朱批,字迹遒劲:

  “永业水利,不论男女,皆可承继。”

  是前朝工部老尚书亲笔御批,盖着火漆官印。

  “好啊,你说女子不能动土?”她冷笑一声,将地契高高举起,“那今天我就带着女人,把这条渠挖穿!”

  鼓声响起,她立于井台之上,宣读朱批,召集群妇执锹列队。

  石婆婆拄拐带头,林昭背着孩子也来了,连柳五姑都颤巍巍拎起小锄头:“我男人死了,可我的手还活着!”

  三百步外的学堂里,陆知微听到动静推窗望去,只见一队长长的妇人队伍踏着晨露向后山进发,人人肩扛工具,步伐整齐,宛如一支出征的军旅。

  他脸色骤变,猛地摔了茶盏。

  “疯了!一群女人也敢妄改天工?等洪水再来,我看她们拿什么填命!”

  但他没想到,这群“疯女人”干得比谁都狠、谁都准。

  苏晚晴实行“轮班制 计分牌”,每户按出工记点,凭点数兑换粮盐酱菜、布匹柴薪。

  谁家女人多出力,孩子就能优先入学识字;谁敢偷懒耍滑,全家减配半月口粮。

  制度一出,人人争先。

  夜里灯火通明,妇人们围坐编筐运土,孩童在旁诵读她教的《水则歌》:“三分流势七分沉,弯道缓行不淤根……”

  柳五姑那个逃荒来的妹夫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捧出一本残破不堪的《水经注·渠防篇》,手指颤抖地指着其中一页:

  “‘导滞如梳,分势若网’!古人早就说过该这么修啊!你们看,这不是瞎干,是古法智慧!”

  众人围拢细看,虽大多不识字,却也能从图示中看出门道。

  随即依言修建分水闸、沉沙池、溢流坝,层层分级,形成三级灌溉网络。

  就连陆知微门下的几个年轻弟子,白天装作不屑,夜里竟偷偷溜来工地,蹲在角落默默抄录图纸,回去反复研读。

  第三日正午,烈日当空。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两个村民搀扶着谢云书缓缓走来。

  他仍面色苍白,唇无血色,身上裹着厚毯,每走一步都似耗尽力气。

  可那双眼睛,却清明如洗,静静地落在新修的主渠走势上。

  苏晚晴快步迎上前:“你怎么来了?身体能撑住吗?”

  他轻轻摇头,嘴角浮现一丝极淡的笑意:“我在屋里听见铜管流水声不对劲……来瞧瞧。”

  说着,他在泥地上坐下,用手中乌木杖为笔,蘸水画图。

  “偏了。”他声音轻,却字字清晰,“这段直渠坡度过陡,初期可行,三年后必因流速过快冲刷堤岸,加上泥沙沉积下游,终将淤塞断流。”

  众人哗然。

  周奎急问:“那该如何?”

  谢云书闭目片刻,似在回忆遥远往事。

  再睁眼时,杖尖已在泥地上划出一道蜿蜒曲线。

  “S形缓流槽。”他低声道,“减动能,稳水流,让泥沙自然沉淀于凹岸。”

  接着又画出一座墩状结构,立于分流处中央。

  “鱼嘴分水墩。一分为二,主流走外,浊流导入侧渠。这是我祖父当年在幽州建军屯渠所创之法,保十万亩良田三十年未溃。”

  苏晚晴瞳孔猛然收缩。

  这……这不是前世都江堰的核心构造吗?!

  她几乎脱口而出:李冰也没你爷爷早!

  但她强压震惊,迅速组织工匠对照地形重测。

  果然发现原渠线过于取直,极易造成冲蚀。

  “返工!”她果断下令,“拆!全拆!按新图重筑!”

  百姓起初怨声载道:“白干三天了啊!”“又要加点才够换盐!”

  可当试水那天来临——

  清水入渠,沿S形缓道徐徐前行,泥沙自动沉入侧池,主渠清澈见底,分流精准如裁。

  全场寂静。

  继而爆发出震天欢呼。

  “神了!真是神仙手段!”

  连最顽固的老农都跪在地上摸着渠壁喃喃:“这水……会自己选路……”

  就在民心彻底归附之际,村口驿道尘土飞扬。

  陆知微亲自率领族老十余人疾步而来,脸色铁青,手中拄着雕龙杖,远远便厉声喝道:

  “妇人妄改天工,毁我祖制!此渠不成吉兆,反为祸根!若引发山崩水患,你们百死难赎——”

  话音未落——

  轰!!!

  一声巨响自上游炸开,大地剧烈震颤,远处山脊腾起滚滚烟尘!

  众人惊骇回头,只见天际线处,黑云般的洪流正咆哮而下,直扑村庄!

  那是旧渠堤坝崩塌了!

  而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条刚刚重生的引水主渠——

  它,能否挡住这一劫?

  轰然巨响撕裂长空,山崩地裂般的咆哮自上游奔涌而下。

  泥石裹挟着断木残枝,如一头挣脱锁链的狂龙,怒吼着扑向杏花村——旧渠堤坝彻底溃了!

  人群炸开惊叫,妇孺抱作一团瑟瑟发抖,几个老人瘫跪在地,口中喃喃:“报应!这是触怒龙王的报应啊!”

  陆知微脸色惨白,手中雕龙杖剧烈颤抖,他死死盯着那滚滚浊浪,嘴唇哆嗦:“快……快拆渠!是这新渠引来了灾祸!”

  可苏晚晴没有动。

  她站在渠首高台上,风吹乱了她的发髻,灰烬与汗水泥泞交织在脸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烧着两簇不灭的火。

  “开溢流闸!”她厉声下令,声音穿透风雨,“沉沙池全启,主渠控流三成以下!所有人退到高地,护住田埂苗垄!”

  工匠们早已按她多日演练的章程行动。

  铁索绞盘嘎吱作响,厚重的木闸缓缓升起,八成洪流被精准导入侧方挖好的备用泄洪道,如巨兽张口吞纳狂澜;剩下两成细流经S形缓槽减速,再入沉沙池层层过滤,最终涓涓流入稻田。

  洪水擦着村边咆哮而过,屋舍摇晃却未倒塌,篱笆倾倒但根基尚存。

  当浊浪终于退去,晨光破云而出,照见的是——

  田埂完好,秧苗青翠,泥土湿润泛光,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灭顶之灾,而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春灌。

  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哭喊与欢呼。

  “活了!全都活着!”

  “水没进屋!我家娃还在炕上睡觉呢!”

  一位老农踉跄扑倒在田头,双手深深插进泥土,老泪纵横:“这才是真龙脉啊……不是天上那虚无缥缈的神,是人手挖出来的活命路啊!”

  陆知微僵立原地,族老们面如死灰。

  他低头看着脚下这条蜿蜒如龙、稳如磐石的新渠,仿佛第一次看清它的轮廓——不是叛逆,不是亵渎,而是以凡人之躯,改写天命的轨迹。

  他嘴角抽搐,终是一言未发,转身踉跄离去,背影佝偻如朽木。

  夜幕降临,繁星缀空。

  苏晚晴独自立于新建渠首的石碑前。

  碑身巍然,上书三个大字:惠民渠。

  其下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每一个出过工、流过汗、记过点的女人,都列名其上,包括柳五姑、林昭、石婆婆,还有谢云书。

  她点燃一支油灯,轻轻放入渠中。

  灯火随水漂远,映着粼粼波光,宛如一条游动的星河。

  “今天我们不祭天,不拜神。”她望着远去的光点,声音轻却坚定,“我们只记住——谁的手,挖通了这条活命路。”

  风拂过耳畔,一道黑影悄然落地。

  黑面判官摘下面具,裂痕横贯青铜冷面,露出一张布满疤痕却眼神清明的脸。

  他单膝跪地,将面具置于碑前,低声道:

  “我是谢家第七卫校尉之后。二十年前那一夜,我亲眼看见他们火烧别院,屠尽忠仆……小姐,您要的‘地枢匣’钥匙纹样——在我脑中。”

  苏晚晴瞳孔微缩。

  他还未说完,便起身隐入黑暗,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风里的承诺:“龙吟井底,有门九丈,门上刻符七断……钥匙若合,山河动摇。”

  她低头凝视那面冰冷的青铜面具,指尖划过裂痕——

  仿佛听见了来自地底深处的、一声沉闷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