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血肉浇淋,冒死先登-《活死人王朝》

  ‘咚——’

  ‘咚——!’

  ‘呜呜——!’

  鼓号齐鸣,声势震天。

  宽甸卫城北,一位营兵屯将及营兵百户驭马并排而立。

  他们身后,是二人的亲随护卫数十,再加上同样人数......神智不清的憨傻痴汉,亦是他们曾经的沙场袍泽。

  “大人,还不撤吗?”

  营兵百户僵着张脸,听着身后仿佛催命似的喧闹鼓号,心中只剩踌躇。

  这般险境,走早了便是违逆军令。

  可走晚了,大概就真的走不脱了。

  营兵屯将紧盯前方卫城上坠落的无数身影,摆了摆手。

  “它们还没把护城沟填平,不要急......不急......”

  这话,即是他在回答方才的那个问题,亦是在不断告诫他自己。

  “我们多敲响一刻,南城攀墙就更容易一分。”

  “忍住!......忍住啊!”

  即便牙关都在打颤,但这位营兵屯将仍是死死盯着远方城墙下越堆越高的‘尸山’。

  不知何时起,后来落下城墙的那些‘身影’,已经能够在血肉铺垫之上,完好无损的站起身来,继续前行。

  照此下去,它们填平护城沟,就只会是时间问题。

  一刻钟后。

  他们竟是,真的多待了一刻钟!

  “大人!撤吧!”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营兵百户后背已经被冷汗所浸湿。

  目光所及处,已经有尸鬼真切地跨越了那道护城沟,爬了上来......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

  数丈宽的护城沟,竟真的被那前赴后继地血肉浪潮迅速填平!

  它们,将要来了。

  营兵屯将呼吸愈发粗重,甚至连喘息都在打着颤。

  “不要乱!”

  “还来得及!”

  是的,当然来得及。

  他们每个人都骑着全军所剩不多的精壮战马,这些跑着跑着就会滚作一团的蠢物,自然是不容易追上。

  除了......

  营兵屯将目光看向一旁惊慌失措的‘饵料’们,轻声呢喃,“莫要怪我啊。”

  他们被捆缚着,被驱赶着步行至此。

  等待他们的,将只有死亡。

  “解绳!发刀!”

  在营兵屯将的大声呼喝声中,奋力击鼓吹号的亲卫们,立刻停下动作。

  他们将在离别前......赠与这些疯癫的袍泽们,最后的馈赠。

  一名甲士扔下鼓槌,拔刀砍向一旁......绳索。

  “逃吧,兄弟!”

  他的声音中,满是愧疚和决绝。

  “逃吧!是生是死,靠你自己了!”

  甲士们或解或砍,解放了所有‘疯卒’被捆缚的手脚。

  离去前,他们解下一把把战刀,强硬的塞入对方手中。

  有的人下意识接下,只是嘴中仍在碎碎念着,‘梦啊......为什么还在梦里啊......’

  他们呆立在原地,对一切都毫不在意,哪怕是那奔腾如海的尸群,亦不为所动。

  有的人触电似的将手中长刀丢弃。

  但是,从他身旁走过的甲士却头也不回,再也没人发给他第二把战刀。

  就好像,方才递过去那把刀的动作,就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同袍情义。

  总有人要在这里死去。

  但是......我等总还是想要活着。

  所以。

  “对不起,保重!”

  “驾!驾——!”

  数十骑驱马北逃,独留车架鼓具在此。

  至于那些疯癫的袍泽,又有谁还顾得上呢?

  “吼——!”

  “嗬嗬——!”

  声势滔天的亡者浪潮,汹涌而至。

  呆立原地者,霎时就被群尸所‘掩埋’在血肉之下。

  慌乱奔逃者,将引着它们继续远离此地。

  而那支骑队,将向北,一路向北!

  什么时候绕回来?

  甚至,他们还有没有必要回来?

  这些,总兵孙邵良都没有要求。

  他只是在离别前,颇为惆怅的拍了拍带队子侄的侧肩。

  “阿山,出发之前,先去......支领五日口粮。”

  孙邵良手中捏着印信,悄然塞入对方手中。

  “营中所剩马匹任你挑选。”

  最后,孙邵良小声附在对方身侧耳语。

  “阿山,如果城里......”

  “你就带着人逃吧,逃的越远越好!”

  他有他的使命,但所剩不多的生路,就交给年轻的亲族们罢。

  ......

  一刻,城北鼓声大噪,满城皆鸣!

  眨眼间,两刻至。

  “传我令,三军向前!”

  孙邵良大声喝令,拔剑直指前方。

  自此刻而始,再无转圜余地。

  令旗挥舞间,三千将士沉默着,架着云梯,扛着布袋、圆木。

  缓步北进。

  这场‘攻城’惨烈凄异。

  活人衔枚,努力压制着任何可能发出的声响。

  就连临死前的哀叫,都被嘴中异物所堵。

  而城头上所剩不多的尸鬼,在看到城下自投罗网的‘食粮’后,即刻嘶吼不休。

  从天而降的亡者,仿佛一枚枚人肉炮弹,从天而降。

  血肉在城墙之外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绚烂红花。

  “架梯!”

  一位营兵百户率着一众亲兵,亲自扛着一架云梯,越过袍泽们填出的道路,一往无前,直抵城下。

  头顶是呼啸飞射的箭矢,其效寥寥。

  高大的城防,注定了弓弩手们自下而上的攒射徒劳无功。

  区区箭矢,更不可能阻滞亡者天降之钧势。

  有些东西,注定会落下,非人力可挡。

  ‘嘭!’

  尸者砸地,裂体四分......

  近旁营兵百户的瞳孔几乎霎时缩成一道细芒,他惊叫喝令道。

  “遮面!不对,遮盾!”

  溅起的血滴、碎渣,飞溅四起。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低掩的哭腔,朝着身旁朝夕相处的亲兵们低吼。

  迟了,只这一下,就不知将有几人会受此疫伤。

  但盾牌遮蔽,是他们手头唯一所能依靠的防护。

  无论如何,城头所剩之物,终有穷尽。

  云梯靠墙。

  最最关键的先登之战,就这么仓促地开始了。

  “登梯!”

  将校们率着最精悍的甲兵们,一马当先。

  必须在城头站住脚跟,他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口衔利刃,单手遮盾。

  这是先登甲士所能做的全部。

  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

  是被从天而降的亡尸砸落,甚至被它们拦抱啃噬。

  亦或是......登上城头!

  孙邵良眼角抽搐的看着眼前一幕,心中几近滴血。

  这些......这些可都是百战精锐!

  就这么,在他眼前,恍若尘埃似的无意义消逝。

  一些在城下自察受伤的士卒,一个个默默簇拥,抢先爬上云梯。

  在死前,总该多做些什么。

  百战余生,他们早就没什么可抱怨的。

  自古上阵,有人死,方可有人生,如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