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于死亡中看到的希望-《逆神者:于黄昏的残响》

  洛川还沉浸在悲伤中,倚靠着冰冷的巨大岩石。

  突然——

  “嗤!”

  岩石孔洞中毫无征兆地刺出一只暗紫色、镰刀般的甲壳前肢。

  腥风扑面,速度快得撕裂空气,目标直指他怀中的洛汐!

  是魔物!

  生死一线,洛川猛地将洛汐推向旁边,自己则狼狈地向后翻滚。

  “嗤啦!”

  锋利的甲肢擦过肩膀,带起一串血珠和破碎的布料,火辣辣的剧痛瞬间炸开。

  “哥!”被推倒的洛汐发出惊恐的尖叫。

  一只庞大如战车、复眼闪烁着贪婪红光的甲虫形怪物彻底钻出孔洞,堵死去路,发出刺耳的嘶鸣。

  它布满甲壳的身躯散发着压迫感,口器滴落着腐蚀性的粘液。

  对年仅13岁、尚未升格的洛川而言,这几乎是无法逾越的死亡天堑。

  洛川捂着剧痛的肩膀,踉跄站起,挡在妹妹身前。

  手无寸铁,只有一颗绝望而愤怒的心在疯狂跳动。

  他扫过狰狞的魔物,又瞥了一眼身后那片只有绝望的魔域荒原。

  “吼!”

  甲虫魔物失去耐心,粗壮后肢猛蹬地面,庞大身躯如同失控的战车,轰隆隆地冲撞过来。

  退无可退!

  洛川眼中闪过决绝的疯狂。

  不能死!

  汐汐更不能死!

  母亲用命换来的机会......不能断送!

  “啊——!”

  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退反进。

  榨干体内最后一丝力量,调动微弱的异能,在身前勉强凝聚出一面薄薄的水蓝色冰盾。

  同时,整个人如同炮弹,朝着魔物复眼下方相对脆弱的区域狠狠撞去。

  砰——!

  冰盾在魔物覆盖暗紫甲壳的巨颚前,如同纸糊般瞬间爆裂!

  洛川瘦小的身体像是被攻城锤正面轰中,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向后抛飞。

  咔嚓!

  胸口传来肋骨欲裂的剧痛!

  后背狠狠撞上嶙峋怪石,内脏仿佛被巨手搅碎。

  “噗!”

  一口鲜血喷溅在污浊地面,刺目的鲜红在暗红天幕下显得如此微弱。

  视野瞬间被剧痛和震荡撕裂,变得模糊、摇晃。

  耳中嗡嗡作响,魔物的嘶鸣、洛汐撕心裂肺的哭喊、自己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扭曲成一片混沌噪音。

  “哥——!”

  洛汐那稚嫩、破碎、充满极致恐惧的尖叫,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洛川逐渐涣散的意识。

  不行......

  不能倒下......

  汐汐......

  至少要送她出去!

  这个念头,如同濒死火山的最后一次喷发,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在洛川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视线越来越暗,黑暗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彻底吞没。

  他几乎看不清几步外妹妹那因恐惧而蜷缩的小小身影。

  但他能感觉到她。

  那股血脉相连的悸动,那股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想要守护的执念。

  “汐......汐......”洛川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血沫不断溢出嘴角。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洛汐声音的方向,伸出那只沾满自己鲜血和魔域污秽的手。

  手臂沉重得如同灌铅,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甲虫魔物发出胜利般的嘶鸣,庞大的身躯碾过碎石,腥臭的口涎滴落,在地面腐蚀出嗤嗤作响的白烟。

  那对贪婪的复眼,死死锁定洛汐,致命的镰刀前肢高高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劈下。

  “不——!!!”

  洛川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咆哮。

  就在冰冷锋利的甲肢即将撕裂洛汐娇小身躯的瞬间。

  就在洛川染血的指尖,终于触碰到洛汐冰凉、颤抖的手臂的瞬间。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从洛川濒死的躯壳深处,如同沉睡的禁忌被强行唤醒!

  纯粹的黑暗,以洛川为中心骤然炸开。

  这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沉重质感,如同活物般翻滚、膨胀!

  它无声咆哮,瞬间吞噬了魔物挥下的镰刀前肢、狰狞的头颅和复眼、庞大身躯的轮廓!

  时间仿佛凝固。

  魔物足以撕裂钢铁的镰刀前肢,在触及翻滚黑暗的瞬间,如同投入强酸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没有巨响,没有激荡,只有物质被彻底抹除的“寂静”。

  紧接着是魔物的头颅、复眼、坚硬甲壳的身躯......在纯粹黑暗的侵蚀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寸寸化为原始粒子,彻底消失。

  “吼......呜......”

  魔物发出半声呜咽,庞大狰狞的身躯,连同它的威压和腥臭,在这无声的黑暗爆发中,被彻底抹去,仿佛从未存在。

  这片小小的空间,只剩下翻滚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心,洛川那只依旧死死抓住洛汐手臂的、沾满血污的手。

  “哥......哥?”洛汐的哭声戛然而止。

  小小的身体完全僵住,巨大的恐惧让她忘记了哭泣。

  她感觉不到哥哥手心的温度,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仿佛要将灵魂吸走的虚无感。

  她抬起头,看向洛川的方向。

  只看到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哥哥那双眼睛。

  那不再是往日的温和。

  那双眼睛深处,此刻燃烧着两簇幽暗到极致的火焰,冰冷,空洞,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绝望的漠然。

  “汐汐......”一个极其沙哑的声音,艰难地从黑暗中心挤出。

  这声音让洛汐浑身一颤。

  “走......!”洛川的意识在无边冰冷的黑暗中沉浮。

  那股爆发的力量正在疯狂反噬,抽空他体内的一切生机和温度,撕扯着他的灵魂。

  他感觉自己正坠向无底深渊。

  但他残存的最后一丝清明,如同风中残烛,死死锁定着一个念头——送走她!不惜一切代价!

  他抓住洛汐手臂的手指,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猛地收紧!

  嗡——!

  这一次,不再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一道刺目的、纯粹到极致的光芒,骤然从洛川抓住洛汐手臂的那一点迸发。

  这光芒如此强烈,如此神圣,瞬间撕裂周围翻滚的黑暗,将洛汐完全包裹。

  洛汐甚至来不及惊呼。

  一股无法抗拒的、温暖又带着巨大撕裂感的力量瞬间包裹了她。

  视野被无尽的白光淹没。

  意识被抽离的最后一瞬,她仿佛看到哥哥那双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睛,在光芒中注视着自己。

  “哥——!”带着哭腔的呼喊被光芒彻底吞噬。

  光芒一闪即逝。

  原地,只剩下洛川孤零零跪倒的身影,以及那片因失去目标而缓缓平复、最终消散的黑暗。

  四周,只剩下魔域永恒的死寂,和远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恐怖嘶鸣。

  洛汐消失了。

  被他亲手送走了。

  “呃......”洛川的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向前扑倒在地。

  冰冷、粘稠、带着血腥和腐臭的泥土气息涌入鼻腔。

  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漆黑。

  身体像被彻底掏空,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只有胸口撕裂般的剧痛,和灵魂深处亿万根冰针刺穿般的冰冷与灼烧交织的折磨,提醒他还活着。

  意识,在无边冰冷的黑暗中不断下沉......

  下沉......

  坠向永恒的虚无。

  就在洛川的生命即将彻底熄灭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穿透灵魂混沌的震颤,毫无征兆地在他濒临溃散的意识边缘响起。

  这并非魔域的嘶吼,更像是一种带着冰冷韵律感的金属低鸣。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降临了。

  沉重,古老,带着金属的冷硬与硝烟的余烬,还有一种俯瞰众生的、近乎漠然的威严。

  这气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强行在洛川意识沉沦的黑暗泥沼中,激起了细微的涟漪。

  他模糊的、几乎被痛楚碾碎的感知里,似乎看到了一抹银色——流动的、仿佛月华凝结而成的银。它撕裂了压在他意识上方的粘稠黑暗。

  一双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竖瞳,在那片银色的中心亮起。

  冰冷、恒定,没有丝毫温度,却带着洞穿灵魂的锐利,直接烙印在他濒死的意识之上。

  冰冷、空灵,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如同冰珠滚落玉盘,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明明只是一个人类,却爆发了这么强的力量......”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审视一件奇特的物品。

  “魔域千年来人族只能从外部打开,而你却从内部强行打开了一道出口......”

  “明明有对生的渴望,却选择保护别人......”

  那声音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近乎叹息的嗤笑。

  “有意思......”

  洛川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冰冷声音的刺激下,艰难地闪烁了一下。

  他无法思考,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那双幽蓝竖瞳带来的实质般的压迫感。

  以及......那冰冷声音中,似乎蕴含着一线......生机?

  “小子。”那冰冷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想活命吗?”

  活命?

  这个字眼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洛川求生的本能。

  他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在意识中传递出一个微弱的意念:想!

  那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竖瞳捕捉到了他的意念。

  “很好。”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残酷的决断。

  “记住这份弱小带来的绝望。记住此刻蝼蚁般的无力感。然后,活下去。用你的眼睛,亲自去看清这世界残酷的真相。”

  “代价是——”

  “与我,幽冥虎最后的王裔,签订契约!”

  契约?

  洛川不懂复杂含义。

  他只知道,这是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离开这地狱,回到妹妹身边的机会!

  代价?

  只要能活下......什么代价他都可以承受!

  “同......意......”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意念,带着火焰,从他灵魂深处迸发。

  就在他意念响应的刹那。

  “吼——!!!”

  一声低沉、威严的虎啸,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洛川的灵魂深处炸响。

  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竖瞳猛地大盛。

  一道璀璨的银色契约符文,复杂、古老、流淌着星辰般的光辉,瞬间自那双竖瞳中投射而出,无视空间阻隔,无视濒死的躯壳,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仿佛灵魂被强行撕裂,又用滚烫的烙铁重新焊接!远比肉体创伤更甚千百倍!

  洛川残破的身体猛地弓起,如同离水的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哑痛吼,随即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

  那片银色的光芒骤然扩散,化作一头体型庞大、通体覆盖着如月光般流淌的银白色毛发、姿态优雅而威严的巨虎虚影。

  它踏碎凝固血浆般的魔域天幕,幽蓝的竖瞳如同燃烧的星辰,冷冷地瞥了一眼这片绝望之地。

  巨虎虚影低头,张开巨口,轻柔地衔起洛川残破的身躯。紧接着,它那覆盖着银白色毛发的巨大前爪,对着前方污浊的空气,猛地一挥。

  “嗤啦——!”

  一道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幽蓝色电光的空间裂痕,如同被利爪撕裂的布帛,凭空出现。

  裂痕对面,是帝都午后那熟悉的、带着枫叶暖意的金色阳光。

  巨虎虚影没有丝毫犹豫,衔着洛川,一步踏入裂痕之中。

  幽蓝色的电光剧烈闪烁,空间裂痕如同受伤的巨兽般剧烈扭曲、哀鸣,随即猛地向内坍缩、合拢。

  最后一点魔域的气息被彻底隔绝。

  原地,只留下污浊的泥沼、嶙峋的怪石、远处永不停歇的恐怖嘶鸣。

  以及,一小片被某种强大力量瞬间净化、干净到没有一丝尘埃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