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新人笑,旧人怨-《甄嬛传:妙青借东风》

  景仁宫内,瓜果清甜的香气一丝丝、一缕缕地弥漫,却怎么也化不开这殿内如水银般沉甸甸的空气。

  新晋的襄嫔、顺嫔、淳嫔三人,刚领了册封的金印与诰命,便被内监径直引到了此处,来向中宫谢恩。

  此刻,御座之上,皇帝与皇后并肩端坐,目光如两道平湖,静静审视着阶下跪着的三道丽影。

  “臣妾(嫔妾)叩谢皇上、皇后娘娘隆恩,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三道声音,一齐响起,却藏着三份截然不同的心境。

  皇后脸上是那副用规矩丈量过的温婉笑意,她甚至未曾起身,只对离得最近的襄嫔曹琴默虚抬了一下手,指上的赤金护甲在烛火下划过一道冷光。

  “襄嫔妹妹快请起。往后你也是一宫主位了,这些虚礼,在自家人面前,能免则免吧。”

  曹琴默的脸上肌肉僵着,勉强牵起一个笑,那笑意却到不了眼底。眸光深处,是一片了无生趣的死灰。她成了襄嫔,尊贵荣宠,可她的温宜,却成了别人宫里的公主。这份荣耀,便如一道织金的绞索,越是华美,勒得越紧。

  沈眉庄随之起身,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从宫廷仪轨里拓下来一般,分毫不差,却也失了人气。她的神情,冷得像未曾沾染过人间烟火的玉像。

  皇后的目光只在她身上轻轻一触,便略了过去,落在了最后的淳嫔方淳意身上。

  方淳意年纪最小,一张圆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狂喜,与一丝因大恩忽至而显出的憨拙。她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响头,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喜意与颤抖。

  “臣妾……臣妾谢娘娘恩典!臣妾……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欢喜得有些语无伦次,仿佛被这泼天的恩宠砸昏了头。

  这副模样,倒让皇后脸上的笑意,终于真切了几分。

  她这才起身,缓步走下两级台-阶,亲手将方淳意扶起,又用力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力道,似是安抚,更似一种不容错辨的掌控与告诫。

  “好孩子,本宫知道你心里欢喜。你为皇家诞下端恪公主,这是你该得的福分。”

  “往后你住到钟粹宫,离本宫的景仁宫也近。若有什么难处,或受了什么委屈,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本宫,本宫总会替你做主的。”

  一番话,体贴入微,殿内伺候的宫人无不暗自感叹中宫贤德,母仪天下。

  皇帝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在最后淡漠地说了句“都平身吧”,便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将这后宫的悲欢荣辱,都隔绝在了氤氲的茶雾之后。

  打发了三人,皇后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只余下淡淡的疲倦。她轻叹一声,指尖那枚赤金护甲,在白瓷杯壁上极轻地叩击着,发出“叮、叮”的脆响。

  “怎么,刚为朕的后宫添了新人,皇后反倒心事重重?”皇帝温和开口,语气却听不出半分关切,更像是一种公式化的垂询。

  皇后在他身旁坐下,声音轻柔得像一团没有重量的云絮。

  “陛下说笑了。只是瞧着这些妹妹们,臣妾不免想起当年光景,有些感慨罢了。”

  她停顿了一下,话锋似是不经意地一转。

  “只盼她们都能安分守己,为陛下开枝散叶。尤其是新入宫的三位妹妹,臣妾也着人留心瞧过了。储秀宫那位祺贵人,出身镶黄旗大族,性子怕是张扬了些。慧嫔如今身子沉重,最是经不起惊扰,臣妾担心……”

  她这番话,句句是为慧嫔着想,实则是在试探皇帝对瓜尔佳氏一族的真正态度。

  皇帝放下茶盏,拂了拂衣摆,站起身。

  “能入朕的后宫,自然都有几分安身立命的本事。”

  他的视线落在殿外深沉的暮色里,语气平平。

  “朕知道,瓜尔佳氏的女子,素来有些脾气。有点脾气,才好用。只要她别真的去储秀宫主殿门口吵嚷,惊了朕的皇子,皇后看着处置便是。”

  “后宫琐事,向来有劳皇后。”

  他竟是连一句准话也未曾留下,便在苏培盛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头最后一丝天光。

  皇后缓缓坐回凤座,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眼底最后一点温情也如烛火般熄灭了。

  她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重重搁在紫檀木的御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笃”响。

  皇后唇角勾起,那弧度冰冷而完美。

  棋子,已然悉数入局了。

  她对着内殿的阴影处,冷声开口。

  “剪秋。”

  “奴婢在。”

  “去,告诉钟粹宫的淳嫔,就说本宫瞧她今日高兴,赏她一对玉如意,贺她乔迁之喜。”

  皇后的声音顿了顿,那枚赤金护甲在桌面上轻轻划过一道痕。

  “再提点她一句,新来的黎常在性子活泼,让她这个做主位的,多‘照看’着些。别让妹妹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那就不好了。”

  剪秋心领神会,躬身应是。

  “是,奴婢这就去办。”

  皇后挥了挥手,剪秋悄无声息地退下。

  偌大的景仁宫,又恢复了死寂。

  皇后拿起一颗鲜红的樱桃,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着。

  真甜。

  ***

  菀嫔甄嬛正欲动身,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株腊梅之下,立着一个萧索至极的身影。

  是端妃。

  她独自一人,就那么静静地立在风中,仰头看着光秃枝干上零星点缀的蜡黄色花苞。一身月白色的斗篷,几乎要与身后灰蒙蒙的冬日天色融为一体,瞧着单薄得厉害。

  甄嬛心头莫名一紧,扶着崔槿汐的手快步上前,规规矩矩地敛衽一礼。

  “给端妃娘娘请安。”

  端妃闻声转过脸来,那张长年不见血色的病容上,竟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像是冬日里难得的一缕阳光,却没什么温度。

  “是菀嫔妹妹,快别多礼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虚弱,目光却很稳,“你如今身子重,仔细脚下。”

  “娘娘凤体违和,怎好独自在此处吹风?”甄嬛关切道。

  “殿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罢了。”端妃说着,视线缓缓下移,落在甄嬛已然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月份不小了,身子可还安泰?”

  “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好。”

  端妃轻轻颔首,话锋却毫无预兆地一转,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今日是襄嫔册封的日子。温宜那孩子,前几日我远远见了一面,倒是个不怕生的。”

  甄嬛的神经瞬间绷紧。

  她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心里却已是百转千回:“温宜公主天真烂漫,最是惹人疼爱。”

  端妃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声音里藏着化不开的寥落与怅惘。

  “是啊,孩子……总是好的。”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甄嬛听。

  “我这副身子,是注定与儿女无缘了,只能瞧着旁人的孩子眼热。那孩子,生得确实玉雪可爱,像她额娘。”

  “她有她额娘的聪慧。只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言传身教,日夜浸染,想改也难。”

  一句话,如同一枚无形的冰针,没有指名道姓,却让甄嬛的后心渗出细密的冷汗。

  端妃这话,究竟是何意?

  是提醒自己,曹琴默会借着女儿,像藤蔓一样缠上眉姐姐?还是在说,温宜这个孩子本身,就已经沾染了她生母的算计与心机?

  甄嬛正心念电转,不知如何作答,忽听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与环佩叮当之声,由远及近。

  “娘娘快看,那仪仗……像是慧嫔娘娘的。”崔槿汐低声提醒。

  端妃顺势望去。

  一行宫人簇拥着一顶华贵的八人暖轿,正朝这边行来。那轿子走得极稳,轿身连一丝晃动也无。轿旁,另有一顶小巧的二人暖轿紧紧跟着,里面端坐的,正是眉眼间已然彻底舒展开来的和贵人安陵容。

  风吹起轿帘一角,慧嫔孙妙青的侧脸一闪而过。

  即便只是惊鸿一瞥,隔着厚重的冬衣,她那惊人的孕肚弧线,也挺得人心头发颤。

  轿中,孙妙青察觉到外面的注视,却连眼皮都懒得抬。

  她正闭目养神,脑中却飞速闪过几张新面孔。

  祺贵人瓜尔佳氏,一把没开刃的刀,皇后递过来的,正好拿来砍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先伤了主人的手。

  祥贵人富察氏,一只受惊的兔子,看着无用,可兔子急了也咬人,若是逼到绝路,或许能咬死一头狼。

  还有那个黎常在……

  孙妙青的指尖在紫铜手炉上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

  这姑娘倒是有趣,像个炮仗,扔进谁宫里都能听个响。皇后把她塞给淳嫔,这是生怕钟粹宫不够热闹。

  只是,下棋的人,又焉知自己不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端妃的眼神,在暖轿上停留了片刻,变得幽深难辨。

  很快,仪仗行至近前。

  安陵容先从小轿里下来,对着二人福了一礼,声音清亮,举止端方,再无半分从前的怯懦。

  “陵容给端妃娘娘、菀嫔姐姐请安。”

  甄嬛看着她,心中感慨万千,扶了她一把:“妹妹不必多礼。”

  大轿的帘子被宫女从里面掀开,孙妙青起身,慢慢的行了个礼。她如今身子沉得厉害,连多说一句话都嫌费力气。

  端妃收回目光,对甄嬛道:“时辰不早了,咱们一同去景仁宫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

  “也好。”甄嬛应下。

  于是,这支队伍的构成,便显得格外微妙。

  病弱多年、久不问世事的端妃走在最前。

  圣眷正浓、身怀龙裔的菀嫔紧随其后。

  而她们身后,是慧嫔那顶暖轿,不疾不徐,如同一座移动的宫殿,无声地昭示着主人的地位与恩宠。

  四路人马,四种心思,汇成一股沉默的激流,无声地涌向同一个目的地。

  景仁宫那巍峨的殿角,已经遥遥在望。

  皇后娘娘的戏台子早已搭好,只等着开锣。

  而今日,台下的看客,似乎比台上的角儿,还要有看头。

  **

  景仁宫内,新换上的瓜果散着清甜,却怎么也冲不散那殿中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沉闷。

  皇后端坐凤位,指上的赤金护甲在白瓷茶盏的边缘,一下,一下地轻轻刮过。

  “呲……呲……”

  细微而规律的刮擦声,是殿内唯一的动静,像一把无形的小锉刀,锉着在场每个人的心尖。

  齐妃、襄嫔、顺嫔、淳嫔、欣贵人等人分坐两旁,个个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这新来的还没到,倒叫咱们一殿的人在这儿干等着,好大的脸面!”

  齐妃终于按捺不住,挪了挪因久坐而发麻的身子,语气里的酸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她偷偷瞟了一眼上首纹丝不动的皇后,见她并无不悦之色,胆子便又大了几分。

  欣贵人正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浮沫,闻言,连眼皮都未曾抬起一下。

  “姐姐急什么。”

  她吹了吹氤氲的茶雾,轻啜一口,才慢悠悠地吐出后半句。

  “新人如新茶,总得多烹一会儿,那股子鲜灵的味儿才出得来。咱们这些喝了好几道的陈茶,且安生坐着,等着沾些新味儿便是了。”

  一句话,如同一根软针,扎得齐妃脸色瞬间涨红,又转为铁青。她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只能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指甲几乎要将上好的苏绣绞出几个窟窿。

  坐在下首的淳嫔方淳意,拿捏着分寸,怯生生地笑了笑,试图打个圆场:“姐姐说的是,想是新来的妹妹们初次面见后宫诸位娘娘,心里紧张,路上才耽搁了些。”

  就在此时,殿外太监尖细的唱报声划破了殿内的死寂。

  “启禀皇后娘娘,端妃娘娘、慧嫔娘娘、菀嫔娘娘、和贵人到——”

  皇后刮弄茶盏的动作,停了。

  她抬起脸,那张永远端庄贤淑的面容上,笑容无懈可击。

  “宣。”

  厚重的帘子被宫人掀开,四道身影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的端妃依旧是那副病骨支离的模样,可她身后紧跟着的慧嫔与菀嫔,两个高高隆起的孕肚,甫一出现,便让殿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那不是肚子。

  那是皇嗣,是恩宠,是这后宫里最扎眼、也最沉重的筹码。

  齐妃的眼珠子死死钉在那两处高耸的弧度上,攥在手里的绢帕被指甲掐得变了形。她仿佛已经听见,自己三阿哥本就不甚稳固的前程,正被这两份未出世的尊贵,一脚一脚地踩进泥里。

  欣贵人则终于舍得抬眼,她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笑意。

  皇后脸上的笑,似乎更深了。

  她的目光,先是从慧嫔孙妙青那几乎要撑破宫装的孕肚上缓缓扫过。

  两个。板上钉钉的皇子与公主,孙家泼天的富贵。

  随即,她的视线又落在了甄嬛那张肖似故人的脸上。

  很好。

  炭盆中的银霜炭“噼啪”爆开一星火花,烧得更旺了。这死气沉沉的后宫,是该好好热闹热闹了。

  众人刚见礼,殿外又是一声通传。

  “敬妃娘娘驾到!”

  “祥贵人到!”

  富察氏跟在敬妃身后,低着头迈进殿内。这殿里的空气比她所居的咸福宫要重上百倍,每一道投来的目光都像细小的冰凌,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让她无所遁形。

  她不敢抬头,只跟着敬妃规规矩矩地跪下。

  “嫔妾敬妃,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嫔妾……富察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她的声音在敬妃平稳的声线里,抖得几乎不成调,细若蚊蝇。

  “快起来吧。”皇后的声音温和得像三月的暖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地上凉,仔细伤了膝盖。”

  富察氏由宫女扶着站起,依旧死死垂着头,恨不得把下巴黏在胸口上。

  “这位便是新入宫的祥贵人?”

  皇后的声音里带着柔和的笑意,“是个好孩子,别怕,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那声音仿佛有魔力,富察氏身子一颤,竟不自觉地顺着话音,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入眼便是皇后那张端庄到极致、此刻正含着温煦笑意的脸,和一双仿佛能洞察并包容一切的眼睛。

  她只敢匆匆一瞥,便又惊慌地垂下眼帘,心跳却似乎平复了些许。

  皇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落到她发间那支素到近乎寒酸的银簪子上,眼里的笑意更柔了。

  “真是个清秀的孩子。”皇后温言评价,语气亲切地问,“初入宫,可还住得惯?若有不适应的,或是缺了什么,只管跟本宫说。”

  “回……回皇后娘娘,嫔妾……一切都好。”富察氏的牙齿仍在打颤,但话总算说得顺了些。

  皇后没再为难她,转向敬妃,语气是全然的关怀与信任。

  “敬妃,你宫里的人,你可要多费心了。祥贵人瞧着是个胆子小的,你平日里多照拂些,也好好教教她宫里的规矩,免得她年轻不懂事,被人欺负了去。”

  “是,嫔妾省得。多谢娘娘体恤。”敬妃从容应道,心中却是一凛。

  皇后这番话,哪里是体恤。分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祥贵人贴上了一个“胆小如鼠、需要庇护”的柔弱标签。一个被皇后“亲自关照”的弱者,既能彰显中宫贤德,又能让她成为一个绝佳的靶子——谁都可以踩上一脚,反正,有皇后娘娘“撑腰”呢。

  富察氏站在那里,手脚冰凉。她像一个被温柔丝带层层包裹的祭品,这种无形的压力,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她窒息。

  一旁的孙妙青端着茶盏,用杯盖轻轻拨着浮叶,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她看着那战战兢兢的富察氏,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弧。

  好手段。这后宫的戏台,人是越来越齐了。

  就在这时,殿外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阵环佩叮当,伴着一个清脆活泼的说话声。

  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丝刻意的扬高,仿佛在预告着什么好戏。

  “启禀皇后娘强——”

  “祺贵人、黎常在,到——”

  皇后脸上的笑意不变,徐徐放下手中的珐琅彩茶盏,温和地吩咐道:“是新妹妹们到了,快宣她们进来吧。”

  珠帘被宫女轻轻掀开。

  先进来的,是一身耀目的黄色。

  祺贵人身着织金旗装,头戴赤金点翠衔珠步摇,莲步轻移间,流苏微颤,光华流转。她下颌微抬,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殿中,行下一个无可挑剔的万福大礼。

  “嫔妾瓜尔佳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给各宫姐姐请安。”

  她的声音娇媚入骨,却偏又带着一股满洲贵女与生俱来的傲气。

  紧随其后,一抹跳脱的石榴红“闪”了进来。

  黎常在却是一双灵动的眼四下里打转,瞧见这满殿的珠翠环绕、云鬓衣香,非但没有半分拘谨,一双杏眼反而亮晶晶的,透着十足的新奇。见旁边的祺贵人行礼,她才后知后觉地跟着蹲身,动作都比旁人快了半拍。

  “都起来吧。”

  皇后冲着祺贵人招了招手,笑容亲切和煦:“祺贵人果然是钟灵毓秀的美人儿,快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祺贵人款步上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娇俏。

  皇后又将目光转向另一边那个满眼好奇的小姑娘,笑道:“你就是黎常在了?瞧着真是个天真活泼的孩子。”

  黎荧正好奇地盯着皇后头上的大凤钗,听见叫自己,立刻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是!嫔妾就是黎荧!皇后娘娘,您头上的凤钗真好看!”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静。

  落针可闻。

  随即,角落里响起几声极低的、被锦帕死死捂住才没漏出来的噗嗤声。

  齐妃的嘴巴惊得忘了合上,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就连始终垂眸品茶的孙妙青,都忍不住抬了抬眼皮,认真地打量了这个黎常在两眼。

  好家伙,这是个人才。

  空降兵第一天上班,当着全公司同事的面,直接说大老板的领带好看,想借来戴戴。这脑回路,属实清奇。

  欣贵人撇了撇嘴,身子微微倾向一旁的甄嬛,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看见没,一个眼角眉梢全是算计,另一个……怕是连心思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不知是福是祸。”

  甄嬛心里一紧,只维持着温婉的笑,低声应道:“新人入宫,总是喜事。”

  御座之上的皇后,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绝世趣事,竟朗声笑了起来,殿内冰冷的空气仿佛都因此融化了几分。

  “好个直爽的性子!本宫这凤钗是祖制规矩,不好给你。但你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