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给亲妈画大饼-《甄嬛传:妙青借东风》

  几日后,孙母领着丫鬟,端着一盅新炖的燕窝,进了女儿的房间。

  一眼望去,孙妙青正端坐在窗边。

  她手里捏着一小块黑乎乎的东西,对着窗外那棵石榴树,不知在做什么。

  那模样,不像大病初愈,反倒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精气神。

  孙母的心,却因此沉了下去。

  “青儿。”

  她轻唤一声,将燕窝搁在桌上,挥退了所有丫鬟。

  孙妙青回过头,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顺手便将手里的东西藏进了袖中。

  可那股若有似无的腥气,却瞒不过当娘的鼻子。

  “娘,您怎么来了?”

  孙母没有理会她的岔话,径直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细细端详她的脸色。

  “你跟娘说实话,真的好了?”

  “若是心里还怕,咱们就不去了。”

  孙母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

  “就说你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推了这次殿选。”

  “推了?”

  孙妙青眨了眨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趣事。

  “为什么要推?”

  “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什么福气!”

  孙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被她自己死死压下,眼圈瞬间就红了。

  “娘什么都不求,不求你入宫一步登天,保我孙家富贵荣华!”

  “那些,都是你哥哥该操心的事!”

  “娘就求你舒心快活,平平安安嫁个如意郎君,一辈子不受委屈。”

  孙妙青听着,心中那点从现代带来的疏离,竟被这真切的关怀烫了一下。

  她反手握住孙母的手。

  触手一片冰凉。

  “娘,您摸摸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将母亲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语气轻快得像只小雀。

  “再说,哥哥是男儿,要撑起咱们孙家的门楣。”

  “我这个做妹妹的,总不能在背后拖他的后腿吧?”

  “现在临阵脱逃,外面的人会怎么说?”

  “说我孙家的女儿胆小如鼠,连面圣的勇气都没有。”

  “这传出去,丢的是咱们孙家的脸,哥哥将来在同僚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这番话,句句在理,字字诛心。

  孙母一时语塞,只喃喃道:“可那宫里头……”

  “宫里头有真龙天子,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孙妙青截住她的话,促狭地一笑。

  “女儿就是好奇,想去亲眼瞧瞧。”

  “您就当女儿是去长见识,开眼界。”

  “选不上,就当是逛了一圈天下最气派的园子,不亏。”

  她顿了顿,看着母亲依旧紧张的神情,身子凑过去,声音压得像耳语。

  “万一……侥幸选上了呢?”

  “选上了,就能时常见到您了呀。”

  孙母彻底愣住了。

  “您想啊,女儿若能成了宫里的主位,逢年过节,就能名正言顺地接您进宫住上几天。”

  “到那时,这京城里,谁还敢小瞧咱们孙家?”

  “哥哥在外面当官办事,腰杆也能挺得更直。”

  “这,难道不比嫁个什么劳什子的如意郎君,要强得多吗?”

  这番半真半假、夹杂着女儿娇憨与野心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孙母慌乱的心跳渐渐平复。

  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放心,指了指孙妙青的袖口。

  “那你这几天,总跟春喜要那小鱼干做什么?”

  “弄得屋里一股子腥味,你从前不是最讨厌这个?”

  孙妙青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她慢悠悠地从袖中摸出那半截小鱼干,在母亲面前晃了晃,神神秘秘地说:“这您就不懂了,我这是提前练手呢。”

  “女儿可听说了,宫里的猫主子们,个个都金贵得很。”

  “万一殿选时冲撞了哪位,我也好拿这个贿赂贿赂,结个善缘不是?”

  这话说得荒唐又孩子气。

  孙母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心里最后那点担忧也散了大半,伸出手指点着她的额头嗔道:“就你鬼主意多!”

  看着母亲终于被自己哄住,转身去端那碗燕窝,孙妙青嘴角的弧度,一寸一寸地缓缓拉平。

  如意郎君?

  她心中冷笑。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最如意的,永远是紧紧攥在自己手里的权势。

  至于她那个好哥哥……

  若真指望他,孙家满门不出三年,就得整整齐齐地去菜市口报道。

  她端起燕窝,温顺地喝了一口,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

  她的眼神,却越过母亲的肩头,望向了窗外那片被院墙切割得四四方方的天。

  这盘棋,她非下不可。

  而且,只能赢。

  孙妙青将碗底最后一口燕窝喝尽,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

  她放下白瓷小碗,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孙母听到这句问话,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是藏不住的欣慰与自豪。

  她转过身,爱怜地帮女儿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你哥哥如今出息了,身为苏州织造,结交的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他说这两日正陪着工部侍郎品鉴字画,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还说要给你带京城最新时兴的胭脂水粉呢。”

  品鉴字画?

  孙妙青垂下眼帘,做出乖巧聆听的模样,心里却是一声冰冷的嗤笑。

  怕不是又被人当成了冤大头,拿孙家的银子,去填别人的窟窿。

  “哥哥真是辛苦。”

  孙妙青抬起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敬佩与心疼,“为了这个家,他真是殚精竭虑。”

  这句话,她是真心实意的。

  殚精竭虑地败家,确实也挺辛苦。

  孙母听了,果然受用,连连点头:“可不是嘛!你们兄妹俩,一个懂事,一个上进,都是娘的骄傲!”

  孙妙青笑了笑。

  也好。

  他不在家,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至少在她入宫之前,这位好哥哥,最好别回来给她添乱。

  她得抓紧时间。

  孙母看着女儿乖顺的样子,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她正要起身,却听见女儿又开了口。

  那声音,平静无波。

  “娘,现在还能给我找个宫里的嬷嬷吗?”

  孙母端着托盘的手,猛地一僵。

  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尽,就凝固在了嘴角。

  她缓缓转过身,眼里满是惊疑不定。

  “找……找嬷嬷做什么?”

  “好端端的,提这个干什么?”

  方才那点轻松的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妙青抬起头,眼神清澈得像一汪寒潭,仿佛只是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女儿不是说了,要去开开眼界吗?”

  她的语气冷静,条理分明得可怕。

  “可那毕竟是宫里,不是咱们自己家。”

  “话要怎么说,见到什么样的主位要行什么样的礼,这些规矩我一窍不通。”

  “万一到时候闹了笑话,丢了孙家的脸面是小。”

  “冲撞了贵人,惹来滔天大祸,那才是真的给哥哥和您添天大的麻烦。”

  她说到这,微微一顿,伸手拿过孙母手里的托盘,稳稳地放在桌上。

  然后,她拉着母亲冰凉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

  “您想,我拿小鱼干去讨好猫,是怕不懂事冲撞了畜生。”

  “可宫里最多的,是人。”

  “人心,可比猫的爪子要厉害多了。”

  “女儿不想没头没脑地闯进去,至少得知道,哪条路能走,哪句话,绝对不能说。”

  这番话,没有半分对富贵的向往,全是小心翼翼的趋利避害。

  孙母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一颗心再次被高高吊起,只觉得眼前的女儿,想得如此深远,深远得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可……可宫里出来的嬷嬷,哪里是说请就能请到的?那得花多少银子……”

  孙母的声音发虚。

  “哥哥在外面结交权贵,想来花费定然不菲。”

  孙妙青的语气依旧平淡。

  “我们孙家,难道还请不起区区一个嬷嬷吗?”

  “况且,哥哥这些年当官不易,我这个做妹妹的,绝不能拖他后腿,堕了我孙家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