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萧夜澜的审视,无声的提醒-《王妃杀疯了,王爷连夜扛她跑路》

  绿萼觉得,自从小姐“疯”了之后,派给自己的差事也越来越离谱。

  找全京城最好的琴师,不稀奇。

  不要最出名的,不要年轻貌美的,也勉强能理解,或许是怕招来不必要的闲话。

  可偏偏要找个瞎子,还要求“琴声里故事最多”,这就让绿萼犯了难。

  故事这种东西,怎么听?

  她在京城大大小小的乐坊、茶馆里转悠了好几天,腿都快跑细了,听得耳朵起了茧,也没找到符合自家小姐这古怪要求的人。

  “小姐,奴婢无能,”绿萼垂头丧气地跪在柳惊鸿面前,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那些瞎眼的琴师倒是有几个,可奴婢听来听去,他们的琴声里不是铜钱味儿,就是诉苦的调调,哪有什么故事啊……”

  柳惊鸿正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对着一盘残局出神。听到绿萼的回话,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找不到?”她将那枚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堵住了一条白子的大龙,“那就换个地方找。”

  “换……换哪儿?”

  “烟花巷,赌场后街,城隍庙的破道观,或者……天牢外面。”柳惊鸿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绿萼听得心里发毛。

  那些地方,是正经人会去的吗?

  “小姐,那……那里能有好的琴师?”

  柳惊鸿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清澈又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疯狂:“琴声里的故事,都是用血和泪养出来的。你去的那些地方太干净,养不出好故事。”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绿萼,重新将注意力投回棋盘。

  绿萼愣在原地,只觉得自家小姐说的每个字她都懂,但连在一起,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她只能苦着脸应下,琢磨着明日是该去赌场后街碰碰运气,还是去天牢门口蹲点。

  正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平稳的轮椅滚动声。

  绿萼如蒙大赦,赶紧行礼退下。

  萧夜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今天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厉,多了几分清雅。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桌上那盘复杂的棋局,然后才落在柳惊鸿身上。

  “在自己跟自己下棋?”他开口,声音平淡。

  “是啊,”柳惊鸿头也不抬,又捻起一枚白子,漫不经心地说,“跟别人下棋太累,赢了要假装谦虚,输了又忍不住想掀桌子,还是自己跟自己玩有意思。”

  萧夜澜转动轮椅,来到她对面坐下,目光在棋盘上逡巡。

  “你这步棋,自断生路。”他指着柳惊鸿刚刚落下的那枚黑子。

  “生路?”柳惊鸿笑了,她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挑衅的光,“王爷觉得这是死路,我却觉得,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说着,将手里的白子“啪”地一声,落在了棋盘的另一个角落,一个与主战场看似毫无关联的位置。

  萧夜澜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从棋盒里拿起一枚黑子,续上了柳惊鸿的黑棋,陪她下了起来。

  清心苑里一时间只剩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响。

  两人你来我往,棋盘上的厮杀无声却激烈。柳惊鸿的棋风诡谲,不拘一格,时而大开大合,时而剑走偏锋,完全不像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路数。

  “太子党的案子,已经牵连到兵部了。”不知过了多久,萧夜澜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视线依然落在棋盘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柳惊鸿的手指顿了顿,随即夹着一枚棋子,笑嘻嘻地问:“兵部?那里的官是不是都跟你一样,整天板着个脸,无趣得很?”

  她将“兵部”二字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谈论街边的某个包子铺。

  萧夜澜落下手中的棋子,截断了她白子的一处连接。

  “兵部尚书李延年,是个很有趣的人。”

  “哦?”柳惊鸿来了兴致,身子微微前倾,“怎么个有趣法?是他胡子打的结特别有趣,还是他走路的姿势特别有趣?”

  萧夜澜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第一次从棋盘上移开,直直地看向她。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像一口深井,能将人的所有心思都吸进去。

  “他这个人,像块石头。”萧夜澜缓缓说道,“一块在惊涛骇浪里屹立了三十年的礁石。无数人想搬动他,无数浪想打碎他,最后的结果,不是那些人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就是那些浪自己变成了飞散的泡沫。”

  他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却让柳惊鸿感到了一丝寒意。

  这不是评价,这是警告。

  他用一块礁石来形容李延年,而她,就是那个妄图撼动礁石的人,或者那朵不自量力的浪花。

  “石头啊……”柳惊鸿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她将手中的白子轻轻放在棋盘上,正好点在萧夜澜黑子大龙的“眼”位上,一招毙命。

  “王爷,再坚硬的石头,放进水里泡久了,也是会长青苔的。说不定,还会从里面自己裂开呢。”

  满盘的黑子瞬间气数已尽。

  萧夜澜看着棋盘上的败局,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或恼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柳惊鸿,看了许久。

  “有些石头,不是用来让你长青苔的。”他收回目光,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它是用来镇河的。河水若是安分,它便只是块石头。河水若想泛滥,它就会变成堤坝,谁也冲不垮。”

  柳惊鸿心中一凛。

  镇河的石头。

  这话里的意思,太深了。李延年对南国皇帝而言,不仅仅是一个臣子,更是一道维系军权的保险。动他,就等于是在挑战皇权的底线。

  萧夜澜是在提醒她,李延年是皇帝的底线,动不得。

  还是说,他也在利用李延年这块“镇河石”,来办他自己的事?

  “王爷说的话好深奥,我听不懂。”柳惊鸿夸张地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将满盘的棋子拂乱,“不下了不下了,赢了王爷一盘,够我出去炫耀好几天了。困了,我要去睡午觉了。”

  她表现得像个赢了棋就沾沾自喜的无知妇人,对刚才那番话的深意浑不在意。

  萧夜澜没有阻止她,只是看着她慵懒地站起身,走向内室。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后,萧夜澜的目光才重新落回那盘被打乱的棋局上。

  他伸出手,从黑白混杂的棋子里,捡起了那枚被柳惊鸿最后落在“眼”位上的白子。

  那一步棋,釜底抽薪,精准而致命。

  这绝不是一个只懂得在后宅争风吃醋的王妃能走出来的。

  他是在提醒她李延年深不可测,可她却用一盘棋告诉他,再坚固的堡垒,她也能找到最致命的弱点。

  萧夜澜握着那枚温润的白子,指节微微收紧。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也……还要大胆。

  他今天过来,名为下棋,实为试探和提醒。他想知道,搅动了军需案这潭浑水之后,她的下一个目标究竟在哪。

  现在,他知道了。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只是留下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警告。

  因为他同样好奇,这朵看似娇艳却带着剧毒的“疯批”之花,面对那块水火不侵的“镇河石”,究竟会如何绽放。

  又或者,她会如何凋零。

  萧夜澜转动轮椅,缓缓离去。

  内室里,柳惊鸿背靠着门板,脸上的慵懒和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静静地听着轮椅滚动的声音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

  她走到窗边,看着萧夜澜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这个男人,今天特意来这一趟,绝不是闲来无事。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棋盘上的落子,步步为营。他不仅看穿了她的意图,甚至还对她的计划进行了预判和警告。

  他究竟是谁?

  一个被废的皇子?一个暗中布局的棋手?

  柳惊鸿忽然觉得,这盘棋,或许不止黑白两方。在明面上的她和李延年之间,还有一个萧夜澜,他像一个藏在迷雾里的第三方,身份不明,立场难测。

  他究竟是敌,是友,还是……一个更高级的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