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恩怨难了(一)-《人间路漫长》

  且说柳思远回到住处,坐在床上呆呆出神,郭民担忧道:“咋了?”柳思远叹口气道:“看见狗剩,想起了老家。咱们结婚这么久了,你还没见过我家的亲戚,咱们抽个时间,回老家看看吧。”郭民点了点头,道:“早应该这样,但老家无人,你打算回去看谁?”柳思远道:“看看我大伯,娘死以后,他一直很照顾我们。”

  郭民也坐了下来,道:“我觉得倒应该去看舅舅,你们姐弟和他们之间,早该和解了。”柳思远轻叹几声,道:“我们之间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哪儿那么容易解决?”郭民道:“舅甥之间,有啥解不开的结?咱们是后辈,总要先向他们低头。”

  柳思远怔怔看着远处,思绪回到从前,郭民也不打扰,静静看着她,眼里尽是怜惜。良久良久,柳思远方道:“我也这样想过,但志远肯定不会答应。舅舅们做事,也确实不对,错的是爹,为啥连带我们恨上?见舅如见娘,我们不苛求他们像娘那样,但至少不该和我们断绝关系。”

  郭民听后沉默,思索片刻,劝道:“话是这样说,但爹那样对娘,也难怪他们恨恼,这是恨屋及乌,说不定现在他们也后悔的很。”柳思远心乱如麻,道:“你别说了,让我想想。”郭民不再多说。

  几日后柳思远去见柳志远,跟他说要回老家看看,柳志远道:“我很久没回家了,跟你们一块儿。”柳思远见他兴致高昂,便不敢提看舅舅们的事,以免他发起火来,和自己争吵。心想走着说着,见机行事就是。

  姐弟们约定日子,一道回到柳家庄。柳付功见了三人,眉开眼笑,赶忙接进屋里,打量郭民不停。他虽然知道柳思远结婚,但从来没见过郭民。

  寒暄一阵,柳付功问柳志远:“你见过狗剩了,是不是?”柳志远点了点头。柳付功道:“以后不要啥话都跟他说。”柳志远奇道:“咋了?”柳付功道:“他们一家人太势利,不能深交。”

  柳志远更是奇怪,脸上布起阴云。柳思远担忧道:“大伯,咋回事?”柳付功皱皱眉头,道:“你们知道狗剩在村上怎么说吗?”柳思远摇了摇头。

  柳志远道:“他是不是说了难听的话?”柳付功道:“是。他在村上讲,你柳志远是烂泥扶不上墙,又如秋后的蚂蚱,蹦不起来了。在东北抢劫,被抓进了监狱,出来后厂里开除了你,你求爷爷告奶奶,才被一个小店收留,在县城快混不下去了,骗来的女朋友见你不长进,也不要你了,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一无是处。”柳志远听了这话,脸色铁青。

  柳付功又道:“他爹娘也到处炫耀,说狗剩提拔当上了班长,将来转业到地方,到哪个单位都是国家干部,保不准还能当上领导,你比他们的宝贝儿子狗剩,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志远,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柳志远气得七窍生烟,目眦欲裂,骂道:“放他妈的屁,什么东西!”柳付功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柳志远道:“当然不是。”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说了。

  柳付功皱眉倾听,末了说道:“我就觉得狗剩胡扯,原来是这么回事。”柳志远骂不绝口,忽地站起,要到狗剩家找狗剩算账。

  柳付功劝道:“你去了又咋着?不过是吵骂一场,让人看你们的笑话。这些话记在心里就好,以后长点儿心眼,看人说话。”柳志远这一年生活潦倒,锐气消磨不少,又素来对柳付功敬畏,只得强忍怒气,悻悻坐下。

  柳付功叹口气道:“古话讲:对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掏一片心,还是有道理的。论辈分你和狗剩是兄弟,兄弟尚且这样,何况外人?人心隔肚皮,你们出门在外,凡事要多多考虑,分清好人坏人,万事小心。”柳思远三人都点了点头。

  柳付功简单问了郭民几句,对柳思远道:“咱们这里的习俗,结婚后都要去看舅、姨,你们这次回来,打不打算去赵家庄见你们大舅?”柳思远道:“我也拿不定休息,正在为难。”

  柳付功尚未答话,柳志远道:“去什么?他有啥好看的?习俗是人定的,是死规矩,不依也罢。”柳付功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无规矩不成方圆,老辈传下的规矩,不照着做会让人笑话。况且你们是舅甥,有什么恩怨,也该了了。志远,你也是读过书的,这道理也想不明白?”

  柳志远道:“大伯,我大舅咋对我们姐弟的,你也知道。我们少不更事,有些事不懂,他呢,啥事不懂?非要和小辈一般见识?我爹对不起我娘,他恨我爹我无话可说,但为啥要把我们当做仇人?他心里还念及我娘这个亲姐姐吗?”柳付功不住点头,“嗯嗯”不停,也不知道对他的话认不认同。

  郭民听了几句,期期艾艾道:“志远,咱大舅肯定也后悔的很,只不过碍于面子,没法向咱们示弱。咱们先去走动走动,要不了几次,关系便解冻融洽了,不是好得很吗?”柳思远连声附和。

  柳志远道:“郭民哥,这事没发生在你身上,你未受其害,不知其痛,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没当我们是外甥,我们也没这个舅舅,凭啥让我和大姐先去走动走动?”郭民道:“总不能真与他绝交吧。”柳志远怒道:“早就绝交了,这些年彼此不相往来,还是亲戚吗?反正我们姐弟就是饿死,他也不放在心上。你是啥意思?想巴结讨好我姐,也不用这样。”郭民遭他抢白,登时不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