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末世钞能力生存实录》

  全球电网崩溃的版图仍在扩大,象征着通信中断的灰色区域如同瘟疫般蔓延。高温引发的火灾热点依旧密集,但许多区域的监控画面已经彻底熄灭,变成了永恒的、令人不安的黑色方块。偶尔闪过的零星画面,展现的是更加绝望和混乱的地狱景象……

  然而,此刻的陈星灼,看着这些,内心却仿佛被隔开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她的核心注意力,始终有一大半,牢牢地系在旁边那个小小的分屏上。那里,是她世界唯一的重心,是她在无边炼狱中,守护的最后一片净土。

  她开始处理监控信息,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调取数据,分析警报……但每一个动作的间隙,她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分屏,确认那平稳的呼吸依旧存在。

  堡垒之外,焚风正炽,文明在哀嚎中崩塌。

  堡垒之内,冰冷的屏幕分割着地狱与安宁。

  而陈星灼,坐在两者之间,她的心,也从此被永远地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冷静地审视着全球的死亡,另一半,则温柔地、偏执地、一刻不停地,守护着屏幕上那一方小小的、安睡的容颜。

  Cyberster Ash 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扫描着残存的信号源,试图从崩溃的世界中抓取信息碎片。然而,随着电网的瘫痪和高温的持续炙烤,原本那些公共监控、交通探头、政府或企业机构的摄像头,正如预料般成片成片地熄灭,化为屏幕上永恒的、令人心悸的黑色方块。

  信号,正在迅速从这个世界消失。

  陈星灼调整了搜索算法,将优先级从“公共节点”转向了“残存强信号源”。很快,一些新的画面开始断断续续地、带着大量雪花和干扰纹地出现在分屏上。这些画面视角各异,画质参差不齐,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大多来自私人家庭安装的智能摄像头。

  这些依靠家庭WiFi,可能还有备用电源或UPS短暂支撑和互联网服务的家用摄像头,成为了窥探末日之下人类最后隐私和绝望的窗口。然而,即使是这些最后的“眼睛”,也正在被高温无情地侵蚀。许多画面呈现出诡异的色彩失真、图像扭曲,甚至因为设备过热而直接黑屏或卡顿。

  陈星灼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零星捕捉到的画面:

  一个婴儿房里,摄像头对着空荡荡的婴儿床,背景里传来成年人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

  一个客厅,窗帘紧闭,一家几口人蜷缩在角落,用湿毛巾捂着口鼻,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身边散落着空水瓶。

  一个厨房,摄像头正对水龙头,一滴水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凝聚、滴落,下面放着一个几乎见底的杯子。

  一个卧室,床上躺着的人似乎已经没有了动静,另一个人呆坐在床边,如同雕塑。

  甚至有一个画面,清晰地记录下了一个人因极度痛苦和绝望,在摄像头前……选择了自我了结。

  这些画面,没有宏大的灾难场景,没有冲天的火光,却更加直白、更加残忍地展现着高温地狱中,个体生命正在经历的无声崩溃和消亡。每一个画面,都是一曲冰冷的、关于文明终结的哀歌。

  而今天仅仅是第一天…

  陈星灼的心如同被浸泡在冰海里,但一种近乎冷酷的庆幸感也随之升起——幸好,凛月不在这里。幸好,她看不到这些。

  这个念头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这个监控室,以后绝对不能让她再进来了。这里不再是观察外界的窗口,而是收集人间痛苦的陈列馆。她自己可以承受这些,也必须承受这些,她需要了解外界的真实状况,哪怕再残酷。但她绝不能让周凛月再经受一次这样的精神冲击。

  暂时从这些破碎的画面里,也分析不出太多具有战略价值的“可用信息”,更多的是印证了灾难的普遍性和残酷性。陈星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一次地飘向了旁边那个显示着主卧情况的分屏。

  周凛月依旧安静地沉睡着,姿势都没有变过,呼吸平稳。褪黑素似乎起了很好的作用。看着她安稳的睡颜,陈星灼紧绷的神经才能得到一丝丝舒缓。

  然而,看着看着,一个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只有卧室吗?万一她醒了,去卫生间呢?去厨房找水喝呢?下楼呢?如果我不在视线范围内,她突然又不舒服了怎么办?摔倒了呢?

  上午周凛月崩溃的情形如同噩梦般在她脑海中重现。那股害怕失去的恐慌感再次攫住了她。她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冲出了监控室。

  她快速地穿梭在堡垒内部,如同一个偏执的幽灵,开始实施一个临时起意却无比“周密”的计划。她从空间储备里又找出了好几个同款的无线监控摄像头。

  主卫的洗漱台上,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正对着洗手池和门口。

  洗衣房的架子上,一个摄像头被放置在高处,视野覆盖整个小房间。

  甚至连主卫的淋浴区干湿分离的玻璃门外(她尚存一丝理智,没有放进淋浴区内部),也粘上了一个,确保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楼梯的转角平台,放上一个,可以监控上下楼的情况。

  二楼厨房的操作台角落、餐厅的餐桌上方、书架的最高一层、甚至客厅那巨大的电视机顶上,都被她巧妙地放置或夹上了摄像头,确保覆盖所有主要活动区域。

  最后,她甚至在一楼娱乐室和健身房的角落也各放了一个。

  做完这一切,她才稍微松了口气,仿佛织成了一张无形的安全网,无论周凛月走到堡垒的哪个角落,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都能让她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她完全沉浸在这种过度保护带来的虚假安全感中,甚至忽略了这种行为本身可能带来的侵犯感和压力。

  时间流逝。

  下午五点左右,周凛月终于在卧室醒来。褪黑素让她睡了沉实的一觉,精神恢复了不少,饥饿感也随之强烈起来。她揉了揉眼睛,习惯性地想去卫生间洗漱一下,然后下楼找点吃的。

  她推开主卫的门,迷迷糊糊地走到洗漱台前,伸手去拿牙刷。突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台面上那个多出来的、亮着微弱红色指示灯的银色小摄像头。

  “?!” 周凛月瞬间完全清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脏砰砰直跳。她定睛一看,没错,就是一个正对着她的摄像头!

  她惊疑不定地转过身,视线扫过浴室——淋浴区玻璃门外那个摄像头更是让她无语。她走出主卫,疑惑地走向洗衣房,果然,在架子上又发现了一个!

  一种荒谬又无奈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沿着楼梯往下走,果不其然,在转角平台看到了另一个“守卫”。

  走到二楼,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额头冒出黑线:

  厨房操作台角落实时记录着她寻找食物的过程。

  餐桌上方那个,仿佛在等待她就餐。

  书架顶上的,俯视着整个阅读区。

  最过分的是电视机顶上夹着的那个——我看电视它看我呗?! 周凛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简直哭笑不得。

  她顿时明白了。在她睡着的时候,这家伙几乎把堡垒变成了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直播现场”!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点被时刻“监视”的微妙不适感,更多的是一种心疼和无奈。她知道星灼是被吓坏了,才会做出这种近乎偏执的举动。

  她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继续往下走,想去监控室“找某人谈谈”。结果刚走到底层,就看到陈星灼已经守在了监控室的门口,身体微微挡着门,脸上带着明显的心虚、紧张,又混合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那架势,摆明了是怕她直接冲进监控室。

  周凛月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无奈,有理解,也有一丝“待会再跟你算账”的意味。她没有强行要进监控室,而是转身,故意走进了娱乐室和健身房。

  目光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很好,果然连个监控盲区都没有! 每个房间的角落,都闪烁着那熟悉的、微不足道却无比刺眼的红色指示灯。

  她站在健身房中央,环视着这些冰冷的电子眼,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而守在监控室门口的陈星灼,此刻正紧张地盯着手机上分屏显示的各处画面,看着周凛月发现摄像头时那惊讶的表情,看着她一脸黑线地下楼,看着她检查每个房间,看着她最后那无奈的一叹。她知道自已做得过分了,但她不后悔。只要能看到凛月是安全的、活动的,哪怕被她埋怨,她也认了。

  周凛月站在健身房中央,环视着无处不在的、亮着小红点的摄像头,最终将目光投向依旧像个门神一样钉在监控室门口、脸上写满了“我错了但我不改且谁劝我跟谁急”神情的陈星灼。那副明明心虚得要命却偏要强装镇定、甚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倔强模样,实在是……太过滑稽,又让人心疼得生不起气来。

  周凛月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仿佛打破了空气中那根紧绷的弦。

  她朝着陈星灼的方向招了招手,声音带着笑意和一丝无奈的纵容:“宝贝,别杵在那儿当门神了。我们……谈谈?”

  陈星灼看到周凛月笑了,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但眼神里的警惕和固执并未完全消退。她迟疑了一下,这才一步一顿地、极其缓慢地挪了过来,那样子活像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的小学生。

  周凛月主动伸出手,牵住她微微发凉的手指,将她拉进了相对轻松一些的娱乐室。两人在柔软的大沙发上坐下,周凛月没有松开手,反而用双手包裹住陈星灼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传递着安抚的讯号。

  “首先,”周凛月开口,语气非常认真,目光直视着陈星灼依旧带着血丝的眼睛,“我再次,非常郑重地告诉你,我真的没事了。上午……那只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应会那么大,好像很多东西一下子冲进脑子里,就不受控制了。”她微微蹙眉,试图回忆,但那些前世的痛苦记忆如同被刻意打上了马赛克,只剩下模糊的恐惧感和生理上的不适记忆。“但我现在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哪里,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我知道我们是安全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关于监控室,我答应你,我会乖乖的,暂时不进去。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缓一缓。等我觉得自己的心理状态足够稳定了,我们再一起讨论,我是否可以进去,以及进去后能看到哪些层面的信息。我不是小孩子了,星灼,我能判断自己的承受能力。今天是我低估了它,但我不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摔倒。”

  她的语气平和而坚定,既表达了配合,也强调了自身的自主权和判断力。

  陈星灼认真地听着,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动了一下。她反手握住周凛月的手,握得很紧,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不是想把你当小孩子……我只是……我只是害怕。”她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我怕我在监控室处理那些信息的时候,你在别的什么地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或者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却不知道……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像上午那样……我……”她的话语有些混乱,但核心意思清晰——她需要一种“实时掌控感”来对抗内心巨大的不安全感。

  周凛月完全理解她的心情。那种差点失去的恐惧,足以让最冷静的人变得偏执。她叹了口气,身体向前倾,用额头抵住陈星灼的额头,这是一个极其亲昵和带有安抚意味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