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废墟-《幻想之源》

  “轰!”

  惊雷炸响,仿佛天穹都被撕裂。

  紧随而至的并非光明,而是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厚重的雨幕瞬间倾泻而下,冰冷刺骨,砸在焦黑的土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深坑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雨水疯狂灌入,迅速积蓄,颜色被坑底残留的焦痕和那不详的粘液染成浑浊的暗红。

  而在这片血潭之上,那恐怖的一幕仍在继续!

  大榕树城墙外,焦坑中心。

  空间扭曲的“水面”剧烈荡漾,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那只覆盖着破碎骨甲、流淌着粘稠黑血的巨爪,正以令人绝望的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向上探伸!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和那低沉、痛苦却饱含无尽暴虐的嘶吼。

  它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魔神之手,仅仅是探出一部分,散发出的纯粹恶意与深渊气息,就足以冻结灵魂,让土墙上的村民连恐惧的尖叫都发不出,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和濒死的窒息感。

  村长用生命点燃的封印,终究未能彻底闭合。

  那焦黑碎裂、静静躺在血潭边缘的刀鞘,如同一个无言的嘲讽,宣告着人类渺小抵抗的失败。

  绝望,如同这冰冷的雨水,浸透了每一个毛孔。

  “村长…”

  秦羽死死攥着粗糙的土墙边缘,指甲深深嵌入泥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看着坑底那只蠕动的巨爪,又望向远处加油站废墟——那里,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被风雨扑灭的烛光,在残垣断壁间顽强地摇曳着,如同老周不屈的灵魂,又像是这个世界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火种。

  每一次闪电划破长空,都将天地间照得一片惨白。

  土墙上,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孔在强光下暴露无遗,写满了彻底的绝望和麻木。

  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那只巨爪,就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缓慢而不可阻挡地落下。

  秦羽的面容也在闪电中明灭不定。

  恐惧、愤怒、悲伤、无助…无数情绪如同风暴般在他眼中翻涌、撕扯。

  他看到了村长决绝的背影,看到了老周油灯最后的光芒,看到了土墙上同伴们死灰般的眼神,也看到了坑底那只即将撕碎一切的魔爪!

  无数的影子环绕,无数的声音环绕。

  “完了…一切都完了…”

  “逃吧…趁它还没完全出来…”

  “这玩意儿是末世?这玩意明明是玄幻!”

  “开局敌人是boSS,我村民是平民,这怎么打!”

  “要我说咱就躺平,”

  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呓语在风雨中飘散,那是意志彻底崩溃的前兆。

  就在这万念俱灰、连空气都凝固的刹那——

  “吼嗷——!!!”

  坑底的巨爪猛地爆发出更狂暴的嘶吼!

  它似乎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猛地向上又探出了一大截!

  覆盖着骨甲和腐肉的巨大腕部甚至部分小臂都显露出来!

  那恐怖的尺寸,仅仅是腕部就比之前任何一头巨尸的腰身还要粗壮!

  粘稠的黑血混合着雨水流淌,在坑底形成更污秽的血泊。

  空间扭曲的波动更加剧烈,仿佛随时可能彻底撕裂!

  这突然的加速,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几个村民彻底崩溃,抱头瘫软在地。

  但就在这极致的压迫与绝望的顶点,秦羽眼中的风暴骤然平息!

  所有的混乱、恐惧、悲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抽空、压缩、凝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冰冷的决绝!

  那决绝并非来自勇气,而是来自更深层、更原始的某种东西——一种被逼入绝境后,所有生命本能对“存在”本身的最后呐喊!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坑底那只蠕动攀升的巨爪上,又猛地扫过废墟中那一点摇曳的烛火。

  “灯…油…灯心...”

  一个清晰得可怕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不再是呓语,而是命令!

  是老周冲向油罐时眼中的期盼,是村长最后握住刀鞘时指缝间逸散的那一丝焦糊气息!

  它们都在指向同一个东西——那深埋于加油站废墟之下,被爆炸掩埋,却可能未被完全摧毁的…烛灯!

  老周赖以生存、蕴含神异力量灯油的源头!

  也是村长最后借以封印深渊的伟力来源!

  “能量…镇压…净化…源头!”

  秦羽的思维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迅疾。

  村长以自身为引,引爆了刀鞘中残留的灯油封印之力。

  那么,如果…如果能找到源头,引爆更多、更纯粹的呢?!

  即使不能完全消灭这深渊之物,能否再次将它…推回去?!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他最后的气力!

  “拦住它!!!”

  秦羽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穿透风雨,炸响在每一个陷入绝望的村民耳边。

  这声吼叫不再是命令,而是点燃引信的咆哮!

  他根本没有看同伴的反应,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秦羽如同离弦之箭,猛地翻过土墙!

  “秦羽!”

  “你干什么?!”

  “秦队长,老子想躺平,你不要命了!”

  惊呼声被风雨淹没。

  秦羽的身影在泥泞湿滑的坡地上急速下冲,目标直指那个如同地狱入口的焦黑巨坑!

  他眼中只有那只不断探出的巨爪,和坑底那焦黑碎裂的刀鞘!

  “噗通!”

  他毫不犹豫地跃入了那冰冷、粘稠、散发着浓烈焦臭与尸腐气息的血潭之中!

  污秽的血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腰际,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腐蚀感让他几乎窒息。

  但他不管不顾,如同疯魔般扑向坑底中心,扑向那只正在奋力突破的巨爪下方!

  “呃啊——!”

  巨爪似乎感应到了渺小蝼蚁的靠近,猛地向下挥动,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

  秦羽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扫来,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拍飞,撞在焦黑的坑壁上,喉头一甜,鲜血喷出,混入血潭。

  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挣扎着再次爬起,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光芒。

  他看到了!在刚才被巨爪拍击的地方,在扭曲空间波纹的正下方,那焦黑的刀鞘就躺在那里!

  “给我——!!!”

  秦羽爆发出生命潜能,再次扑了过去!这一次,他用尽全身力气,在巨爪再次挥落之前,一把抓住了那滚烫、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碎成粉末的刀鞘!

  就在指尖触碰到刀鞘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洪流,混合着村长残留的决绝意志、刀鞘本身镇压的邪异气息、以及那微弱却精纯的灯油余烬之力,如同狂暴的电流,猛地冲入秦羽的身体!

  “啊——!!!”

  秦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灵魂被撕裂、被灼烧、被强行塞入不属于他力量的极致痛苦!

  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如同那刀身上的血槽!双眼更是爆发出刺目的、不稳定的暗红光芒!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嘶吼、冰冷的意志碎片疯狂涌入:

  村长枯槁的手刺入怀中…刀身乌沉,血槽亮起…空间撕裂的紫黑孔洞…老周布满油污的脸,加油站废墟忽明忽灭的灯光…

  灯油渗入刀鞘木纹的细微景象…以及…一股源自地底深处、与那灯油同源、却更加浩瀚磅礴的…脉动!

  “在下面!源头!在下面!”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深深打入他的意识!

  坑底的异变和秦羽疯狂的举动,终于点燃了土墙上最后的人性之火!

  “秦羽——!”

  “跟它们拼了!”

  “砸!放火!什么都行!拦住那鬼东西!”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幸存的村民们爆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燃烧的火把、能找到的所有石块、甚至有人拆下了土墙上的木头,不顾一切地朝着坑底那只巨爪投掷、砸下!

  虽然大部分攻击如同蚍蜉撼树,被巨爪轻易弹开或无视,但那汇聚起来的微弱意志,那决死的呐喊,仿佛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穿透风雨,传递到坑底!

  这股力量,微弱却纯粹,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正承受着狂暴能量冲击、灵魂几乎被撕裂的秦羽,猛地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同伴的、充满绝望与挣扎的“生”之意志!

  “啊——!!!”

  他再次发出咆哮,这一次,咆哮声中除了痛苦,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然!

  他不再试图抗拒体内狂暴混乱的能量,反而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引导着这股由刀鞘注入的、混合了村长意志、邪刀残力、灯油余烬的狂暴洪流,

  连同自己所有的生命力、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感知——不顾一切地,狠狠灌入脚下的大地!

  目标——感应中那地底深处的、灯油力量的源头!

  “给我——醒过来!!!”

  秦羽将滚烫的刀鞘狠狠按在坑底焦黑的琉璃化地面上,身体如同一个燃烧的祭品,将一切都献祭了出去!

  轰隆隆隆——!!!

  这一次的震动,并非来自天空的惊雷,而是来自地壳深处!

  整个荣庆村,不,是整个大地都在剧烈颤抖!如同沉睡的巨龙被粗暴地惊醒!

  秦羽按着刀鞘的坑底中心,焦黑的琉璃地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金色裂痕!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古老大地厚重与灯油灼热净化气息的金红色光芒,猛地从那些裂痕中喷薄而出!

  光芒并非柔和,而是带着熔岩般的炽热与无匹的镇压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巨坑!那只正在奋力突破的巨爪首当其冲!

  “吼嗷嗷嗷——!!!!”

  巨爪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剧痛与惊怒的恐怖嘶嚎!

  金红色的光芒如同实质的烙铁,灼烧着它的骨甲和腐肉,发出“嗤嗤”的可怕声响,冒出浓烈的黑烟!

  那层扭曲蠕动的空间“膜”在金光的照耀下剧烈沸腾、收缩!

  巨爪如同被投入滚烫岩浆,猛地向回缩去!

  那恐怖的力量试图抵抗,但源自大地的金红光芒源源不绝,带着整个地脉的沉重意志,死死地压着它,灼烧着它!

  “滋啦——!!!”

  空间剧烈扭曲,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那只探出大半的巨爪,在金红光芒的疯狂灼烧和空间本身的排斥挤压下,终于被强行拖拽了回去!

  只留下坑底中心一片更加剧烈荡漾、却正在急速缩小平复的空间涟漪,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焦臭与空间灼烧的臭氧味。

  金红色的光芒渐渐收敛,缩回地面的裂痕之中。

  坑底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焦黑琉璃深坑,一潭污浊的血水,以及中心位置,那个半跪在血泊中,全身布满暗红纹路、皮肤焦黑开裂、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身影——秦羽。

  他手中,紧握着那柄焦黑碎裂的刀鞘,仿佛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连接。

  风更急了,雨更大了。

  土墙上,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坑底那个渺小的身影,看着那消失的巨爪和逐渐平复的空间。

  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取代了之前的绝望。

  加油站废墟中,那盏在风雨中摇曳了许久的烛灯,火苗猛地跳动了一下,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终于…彻底熄灭了。

  深沉的黑暗,伴随着冰冷的雨水,彻底笼罩了荣庆村。

  只有坑底中心,秦羽身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暗红纹路,还散发着微弱、诡异、却带来一丝异样安全感的光。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雕像。

  雨点击打在焦黑的土地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

  深渊的巨爪消失了,但一种更深沉、更压抑的死寂,弥漫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战斗,似乎结束了。

  但又仿佛,只是暴风雨来临前,那短暂而虚假的宁静。

  深渊湖漩涡,

  “可...恶...!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