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十年生死两茫茫-《带货大唐:开局请李世民嗦泡面》

  直播画面,随着周仪身影融入那梦境中,骤然变得朦胧。

  苏轼面前,不再是熟悉的居所,而是一片荒凉的野地。

  天色阴沉,远处是连绵的坟冢,偶尔传来几声鹧鸪声,更显凄清。

  苏轼茫然地向前走着,目光似在寻找着什么。

  忽地,面前景象骤然变换,

  时光仿佛骤然倒流,将他带回了几十年前的那个起点——眉州,苏宅。

  熟悉的庭院,熟悉的小楼。

  然后,他看见了。

  就在那阁楼敞开的轩窗后,一个窈窕的身影正背对着他,手握木梳,对镜梳妆。

  那背影,是如此熟悉。

  苏轼的脚步瞬间僵住了,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呼唤那个名字,

  然而,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默默地望着那个背影,眼中蓄满了泪水。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的注视,镜前女子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缓缓地转过身来。

  正是王弗。

  是那个十六岁初嫁与他,眉眼如画,巧笑嫣然的王弗。

  她生命定格在了最美好的模样。

  四目相对。

  王弗眼眸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

  她看着眼前这个双鬓斑白的老者,一时间竟有些认不出来。

  岁月在他身上刻下了太深的痕迹,与她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相去甚远。

  然而,仅仅是一瞬过后,王弗认了出来。

  那眼神,那熟悉的面庞,是她挚爱的苏子瞻。

  她没有惊呼,没有言语,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哀戚,那目光里有怜惜,有心疼。

  仿佛十年生死相隔的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了这无声的凝望。

  苏轼的泪水终于决堤,他心中有万语千言想要倾诉,

  诉说他这十年的宦海浮沉,诉说他独自抚养苏迈的艰辛,诉说他无数次的夜半惊醒……

  可此刻,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唯有泪千行。

  恰在此时,

  直播画面的留白处,一行行端庄楷体字浮现: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

  现实世界,所有广场上的喧哗与呐喊,在这一刻,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

  一股悲伤的气氛蔓延开来,

  人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目光锁定屏幕,许多人已然红了眼眶,下意识捂住了嘴。

  画面中,梦境在继续。

  苏轼依旧与阁楼中的王弗静静对望,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

  大洋彼岸,沃特的直播间。

  弹幕的滚动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再有激烈的争论,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哭泣表情符号。

  许多不懂中文的观众,在这一刻也感受到了那穿透屏幕的悲伤氛围。

  “所以,Mr苏现在是梦到了他去世的妻子吗?”

  “上帝,他已经是个老人了,可还是忘不掉年轻时的爱人……”

  “这些文字让我感到一种深切的悲伤,即使我看不懂这些汉字的含义……”

  镜头前,沃特本人也早已收起了之前的激动亢奋,他看向一旁的卡特,

  这位一向理性冷静的学者,此刻竟也老泪纵横,正拿着一方手帕擦拭眼角。

  “教授……这首诗,讲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感觉我的心被揪紧了,甚至有点想哭?”

  卡特教授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才用鼻音开口:

  “这首词,叫《江城子》,是苏轼写给他已经逝去十年的妻子,那位王弗的。”

  沃特喃喃自语:“是那个……为了救他们儿子而死去的王女士吗?

  没想到……她死去居然有十年了……”

  卡特点点头,镜片后的眼睛依然泛红:

  “是的。这首词的第一句,十年生死两茫茫……

  意思是,他的妻子王弗去世已经十年了,生与死,将两人隔绝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思量,自难忘……他说自己并没有刻意去思念,但妻子的身影,好像永远烙印在心里,无法忘记。”

  沃特安静了下来,就连直播间的弹幕也安静了许多,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听着这位教授的动情解说。

  卡特再次开口:“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王弗的坟墓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而苏轼在外做官,他满腹的凄凉、委屈,想对那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诉说,

  却只能,面对千里之外那一座座孤坟……那种孤独,深入骨髓。”

  “至于下一句,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卡特教授的声音再次哽咽,他不得不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眼睛:“抱歉……请原谅……

  因为这首词,让我又想起了我的母亲,艾娃女士。”

  沃特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从未听卡特教授提起过自己的家庭。

  卡特脸上露出追忆:“那是十多年前,我还在华夏做访问学者的时候,

  突然接到家里电话,说母亲病故在密歇根的医院里……我甚至,没能赶上见她的最后一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

  “所以,我大概能体会到,纵使相逢应不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有时候我也会幻想,或许在未来某天,某个地方,我能再见到母亲……

  那她记忆中的我,该是什么模样呢?

  是那个十几岁离家求学的少年?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还是我后来事业有成的样子?

  但她一定……一定认不出我现在这副,满头白发的样子了吧?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卡特的声音颤抖着:“人世间的悲哀,有时候不是再也见不到面,而在于即使再见,对方可能也已认不出我们的样子。”

  听到这里,一向插科打诨的沃特终于也忍不住,转过身去开始哽咽。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各种哭泣的表情所淹没。

  卡特擦了擦眼角,解说还在继续:

  “下一句,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这正是画面里呈现的场景,在梦境中,苏轼回到了故乡,回到了他们曾经共同生活的地方,见到了王弗。

  他们认出了彼此,但两个人对视,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能说什么呢,所有的情感,都化作了止不住的眼泪。

  惟有泪千行……苏轼的词里,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最深切的情感!”

  沃特已经完全失神,喃喃道:

  “教授,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首诗,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阅读体验,它不像诗,

  就像是,像一部浓缩了整个人一生的电影……”

  卡特强压住翻涌的情绪,总结道:

  “这就是华夏古典诗词能够流传千年的原因。

  它们所表述的是人类共通情感,爱情、死亡、思念、时光的流逝,这是超越时代和国界的。

  在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心境下阅读,都会产生新的共鸣。这种力量,无关语言。”

  此时此刻,

  当卡特教授在直播间里解说时,美利坚费城的一座大型广场上,电子屏正同步直播着这一幕。

  当卡特用颤抖的声音讲述起自己母亲,讲述那“纵使相逢应不识”的苍凉时,广场上开始响起低低的议论和感叹。

  一位妆容精致的中年女士紧紧捂住了嘴,她对身旁的同伴哽咽道: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太残忍了,时间改变的不仅是容貌,更是那颗被岁月磨损的心。

  让我想起了去世的父亲,他最后也没能认出从远方赶回来的我……”

  一对年轻的情侣紧紧相拥,女孩将头埋在男友胸口,声音发闷:

  “教授解释的那句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他们在梦里相见,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流泪……

  这真的是一千年前诗人写出来的感情吗?比我看过的所有韩剧都更催泪。”

  一位头发花白、挂着拐杖的老先生,独自站在人群外围,望着屏幕久久不语。

  他最终轻轻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安娜离开我,也十二年了。

  是啊……不思量,自难忘……我不去刻意触碰,但它就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没人知道我的心境,唯独被一位千年前的华夏诗人写了出来……”

  他抬手,用手背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

  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围在一起,有人擦拭着泪水,有人低声感慨:

  “我从未想过,华夏古代的诗歌能拥有这样震撼人心的力量!

  它无关山水风景,也无关政治,仅仅是……关于思念一个人最纯粹的情感!”

  他的同伴点头附和:“还有卡特教授……如果不是他的解说,我想我永远无法理解这些诗词的含义。

  我今天……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华夏人称他为写诗的神了。”

  大屏幕上,当卡特教授最终因“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这句而泣不成声时,

  费城广场上的人群,仿佛也被这份情绪所感染,

  许多人互相依偎着,低声啜泣,形成了一片无声的泪海。

  ……

  梦境,终有醒时。

  苏轼猛地一震,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依然坐在那个蒲团上,炉火将熄未熄,窗外月色清冷。

  脸颊上,一片冰凉的湿意。他抬手摸了摸,是未干的泪痕。

  就着桌案上的宣纸,他拿起毛笔,几乎下意识就将那首《江城子》创作完毕。

  他望着这首词,久久不语,仿佛魂魄还停留在那个小轩窗的梦里。

  身后,周仪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浮现。

  他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周仪转过身去,再次融入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