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异变-《人之恶源》

  闸门破碎的轰鸣余波尚未散尽,金属碎片如雨砸落,叮当作响。尘埃如同浓雾,翻滚弥漫,却无法完全遮蔽那从破口深处弥漫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黑暗中,那两点熔岩般的猩红光芒骤然亮起,并非简单的视觉器官,更像是两个燃烧着无尽饥饿与冰冷意志的深渊入口。

  咚……咚……

  沉重的心跳声不再是隐约的背景音,它变成了实质的冲击波,震得人胸腔发闷,牙齿酸涩,连脚下冰冷的金属网格地板都在随之微微颤抖。

  “开火!全力开火!压制它!”下方,残存的“清扫者”小队队长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声音因极致恐惧而变调。

  幸存下来的五六名队员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枪口,能量武器和实弹枪械喷吐出最后的火舌,编织成绝望的火网,射向那黑暗中的猩红光芒!

  光芒骤然熄灭。

  下一刻!

  一道模糊的、庞大的黑影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猛地从破口中冲出!带起的狂风瞬间吹散了弥漫的尘埃!

  那根本不是预想中的巨兽形态!

  它更像是一团……活着的、不断流动变形的、由无数惨白肢体、扭曲内脏、尖锐骨刺和粘滑黑色触须构成的血肉风暴!

  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有疯狂的蠕动和重组!时而凝聚成多爪多口的可怖形态,时而又爆散开,如同席卷一切的死亡浪潮!

  子弹和能量光束射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只能溅起几点微不足道的血肉涟漪,反而似乎更加激怒了它!

  “吼——!!!”

  一声无法用已知生物声带发出的、混合了亿万痛苦嘶鸣的咆哮,震撼了整个空间!

  血肉风暴猛地向前一卷!

  最前方的两名“清扫者”队员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那浪潮吞没!战术头盔和作战服如同纸片般被撕裂,身体瞬间被分解、拉扯、融入那团疯狂的血肉之中,连骨头都没剩下!

  “撤退!撤——!”队长的命令变成了绝望的哀嚎。

  但已经太晚了。

  血肉风暴中心,猛地探出十几条由无数手臂扭曲融合而成的巨大触手,如同捕食的章鱼,以惊人的速度卷向剩余的生还者!

  速度!力量!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一名队员被触手卷住脚踝,瞬间拖倒在地,他惊恐地对着触手疯狂射击,却只能打碎几根苍白的手指,更多的肢体立刻缠绕上来,将他彻底包裹、吞噬!

  另一名队员试图躲到翻倒的推车后,一条覆盖着粘稠黑色物质的鞭状触须如同毒蛇般绕过掩体,精准地刺穿了他的胸膛,将他整个人挑到半空,鲜血内脏哗啦啦洒落!

  屠杀!一场毫无反抗余地的、单方面的吞噬盛宴!

  罗峰依旧攀附在高处的管道上,冰冷的眼眸倒映着下方血腥地狱般的景象,没有丝毫波动。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团血肉风暴每吞噬一个“清扫者”,其核心的能量波动就壮大一分,形态也似乎更加凝实一丝。

  它在进食,在进化。

  有趣。

  他的目光越过疯狂的血肉风暴,试图看清那破门后的景象。休眠舱?母体?这团东西就是“母体”?还是说……

  就在这时,那团吞噬了所有“清扫者”的血肉风暴,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不断蠕变的表面,无数张大小不一的、流着粘液的嘴巴同时停止了嘶嚎,无数只残缺不全的眼睛(如果那能称之为眼睛的话)齐齐转动,猛地“锁定”了高处的罗峰!

  那是一种超越了视觉的、源自能量本源和生命层次的锁定!

  被发现了。

  罗峰体内奔腾的吞噬之力发出了更加兴奋和饥渴的嘶鸣,几乎要不受控制地破体而出!

  那团血肉风暴似乎也感知到了罗峰体内那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充满了威胁的美味能量。

  它放弃了搜寻地上那些零碎的残骸,庞大的身躯缓缓“抬”起,面向罗峰。流动的血肉开始高度凝聚、压缩,最终……隐约凝聚成了一个极其扭曲、怪诞的、勉强能看出人类女性轮廓的上半身!

  由无数肢体和内脏拼凑成的“头发”无风自动,胸口是不断开合旋转的、布满利齿的巨大空洞,而原本应该是脸庞的位置……没有五官,只有那两点熔岩般的猩红光芒,死死地“盯”着罗峰!

  一种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怨毒和贪婪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撞向罗峰的意识!

  不是要摧毁,而是要……同化!吞噬!融为一体!

  罗峰闷哼一声,眼中的漆黑漩涡疯狂旋转,强行顶住了这波精神侵袭,甚至反过来撕扯下一部分混乱的精神碎片!

  碎片中,充斥着无法形容的痛苦、绝望、以及……对某种“完整”和“回归”的疯狂渴望!

  这鬼东西……有意识?!而且,它把他当成了…… ssing piece(缺失的部分)?

  没时间细想!

  那由血肉凝聚成的“女性”形态猛地张开胸口的巨口!

  嗡——!

  一颗高度压缩的、内部仿佛有无数灵魂在哀嚎扭曲的暗红色能量球,在巨口中瞬间成型!周围的空间都因这能量的凝聚而微微扭曲!

  毁灭性的能量喷射即将到来!

  比之前巢穴之主的攻击更加凝聚,更加恐怖!

  罗峰瞳孔骤缩!

  硬抗不明智!

  他双脚猛地一蹬管道,身体如同陨石般向下坠落!同时左手向侧后方猛地一抓!

  吞噬力场爆发!

  不远处,那辆被“清扫者”遗弃的、装载着重型武器的装甲突击车被无形的巨力猛地拉扯,横移过来,堪堪挡在罗峰与能量喷射的路径之间!

  也就在同时!

  轰!!!!!!!!!

  暗红能量球如同死亡光束般喷射而出!瞬间吞噬了突击车!

  厚重的装甲在这毁灭性能量面前如同黄油般融化、气化!连爆炸都没来得及发生,整辆车就在刺目的红光中消失了一大半!

  残余的能量冲击狠狠撞在罗峰及时张开的吞噬力场上!

  轰隆!

  罗峰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正面撞中,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后方的金属墙壁上!

  咚!

  墙壁向内凹陷出一个清晰的人形!罗峰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左臂张开的力量场剧烈波动,险些溃散!

  好强的力量!

  那血肉凝聚的“女性”发出一声不满的尖啸,显然对一击未能得手感到愤怒。它那庞大的下半身(依旧是一团流动的血肉风暴)猛地向前移动,再次锁定罗峰,胸口的巨口又开始凝聚第二颗能量球!

  必须近身!吞噬它的核心!

  罗峰眼中凶光爆闪,压下伤势,身体再次弹射而出,不是后退,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如同扑火的飞蛾,主动冲向那团恐怖的血肉风暴!

  他的左臂彻底化为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漆黑,无数细小的漩涡在皮肤表面疯狂旋转!

  感受到罗峰那毫不掩饰的、同样恐怖的吞噬欲望,血肉“女性”发出了更加兴奋和暴戾的嘶嚎,无数触手和利爪从风暴中探出,如同天罗地网般抓向罗峰!

  一场最原始、最野蛮、也最危险的互相吞噬,在这冰冷的钢铁车间内,轰然爆发!

  而与此同时。

  车间外围,那扇被罗峰强行破开后又缓缓闭合的金属闸门外。

  越野车内。

  “呃——!”

  苏婉猛地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呻吟,整个人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她的精神力感知远比常人敏锐,此刻,门内那两股恐怖能量对撞产生的、足以撕裂常人灵魂的精神风暴余波,如同钢针般刺入她的脑海!

  不仅仅是能量层面的冲击,更夹杂着那“母体”散发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怨毒和疯狂渴望的混乱意念碎片!

  “不……不要……好多……好痛……”她无意识地嘶语着,眼球不受控制地上翻,嘴角溢出白沫,身体剧烈抽搐。

  “苏婉姐!你怎么了?!”后座的白晓吓得惊叫,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那点微弱的净化白光按在苏婉的额头。

  白光入体,苏婉的抽搐稍微减轻了一丝,但脸色依旧惨白如死,精神层面的风暴似乎不是净化能力能轻易抚平的。

  “外面……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小瑶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抓着座椅,指甲几乎掐进皮革里。即使隔着一道厚重的闸门,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天敌般的极致恐惧,依旧让她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

  嗡……滋滋……

  被罗峰丢弃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从“清扫者”身上缴获的军用通讯器,突然再次亮起了指示灯,内部传来一阵电流杂音,随后,一个不同于之前冰冷命令的、带着某种奇异磁性的低沉男声,断断续续地传出:

  “……信号……干扰……强……听……吗……‘零号’……已苏醒……计划……B阶段……” “……诱饵……生效……‘钥匙’……已进入……最终……位置……” “……所有单位……准备……接收……‘源心’……” “……重复……‘盛宴’……开始……”

  声音模糊不清,夹杂着强烈的干扰,却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通讯戛然而止。

  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车外隐约传来的、闸门内更加剧烈和恐怖的能量撞击轰鸣声,以及苏婉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白晓和小瑶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

  诱饵?钥匙?盛宴?

  她们……不,是罗峰,从一开始,就是被故意引到这里来的?

  所谓的“母体”苏醒,所谓的清除任务,甚至外面那些“清扫者”的死亡……

  难道……

  全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只是为了……将罗峰这把“钥匙”,送到这个“最终位置”?!

  而所谓的“盛宴”……

  她们不敢再想下去。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彻底缠紧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