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冤家路窄-《科举不顺,从寒门到帝师》

  这一连串的挖苦与贬低,如同淬了毒的针,毫不留情地刺来。

  王富贵气得脸色涨红,拳头瞬间握紧,姚宗胜眼神也冷了下来。

  陈耀祖却伸手轻轻按住了即将暴走的王富贵,他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目光平静地看向程景华,语气带着几分讶异:“程兄,多日不见,你这眼疾莫非还未痊愈?”

  程景华一愣:“你什么意思?”

  陈耀祖慢条斯理地道:“若非眼疾,程兄怎会只看得到衣衫车马这等外物,却看不见我等胸中所学?

  秦老一生清正,慧眼如炬,所求乃治国安邦之才,而非锦绣其外的……草包。

  程兄以此度秦老之腹,未免……太过小觑天下英杰了。” 他这话,既抬高了秦老,又暗讽程景华肤浅愚蠢。

  王富贵立刻会意,嘿嘿一笑,接腔道:“耀祖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有些人啊,自己肚子里是草包,就看谁都觉得别人跟他一样。

  这就叫那啥……对,池塘里的王八——眼界就那么一丁点大!”

  他边说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极小的距离。

  姚宗胜也淡淡补了一句:“程兄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学问吧,毕竟,‘菜就多练’。”

  “你们……!”程景华被三人连番挤兑,尤其是“菜就多练”这个梗。

  更是戳到了他的痛处,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三人,你了半天,却想不出更有力的反驳之词。

  一旁的光禄寺少卿程敏,起初见是几个衣着普通的少年,并未放在心上,任由儿子发泄之前在国子监受的闷气。

  但见这三个少年面对羞辱,非但不怯,反而言辞犀利,句句戳心,尤其是中间那个叫陈耀祖的。

  沉稳得不像个少年人,其反击更是绵里藏针,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然而,听到他们自称来自乡下,并无显赫背景,程敏心中那点刚刚升起的忌惮便烟消云散了。

  不过是几个有点小聪明的穷秀才罢了,能翻起什么浪?

  他见儿子落了下风,脸色微沉,上前一步,虽未直接呵斥陈耀祖三人,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对程景华道:

  “华儿,够了!秦府门前,岂容喧哗?注意你的身份!与些不相干的人做口舌之争,平白失了体统!”

  他这话,明着是训斥儿子,实则将陈耀祖三人归为了“不相干”、“不值得计较”的低贱之人。

  程景华见父亲发话,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恨恨地瞪了陈耀祖三人一眼,低声道:“爹,他们……”

  程敏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陈耀祖三人,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冷漠:

  “不过是几个无根无基的乡下小子,蹦跶不了几天。想要收拾,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在秦老门前徒惹是非?平白污了秦老的门庭。”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陈耀祖他们听清,那话语中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

  陈耀祖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仿佛没听见一般。

  王富贵和姚宗胜则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怒意。

  这程家父子,果然是一丘之貉!

  就在这时,秦府侧门打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径直走向程家父子。

  程景华立刻换上恭敬的笑容,上前一步:“秦管家,家父与晚辈特来拜见秦老,这是拜帖……”

  那秦管家却并未接帖,只是客气地拱了拱手,声音平和却带着疏离:

  “程大人,程公子,实在抱歉。我家老爷今日已有贵客相约,恐不便见客。老爷说了,二位心意已领,还请改日再递帖拜会。”

  “贵客?”程敏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悦,他堂堂光禄寺少卿亲自上门,竟被拒之门外?

  但听到“改日再递帖”又燃起一丝希望,至少没把路完全堵死。

  他勉强笑了笑:“既如此,那我等便不打扰秦老了。改日再来拜访。” 说着,示意程景华将拜帖收回。

  程景华满脸失望,却又不敢造次,悻悻地收回帖子。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程家父子瞬间瞪大了眼睛,如同被雷劈中一般!

  只见那刚刚拒绝了他们的秦管家,目光转向一旁的陈耀祖三人,脸上竟瞬间堆起了热情而真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语气带着明显的恭敬:

  “您三位就是陈耀祖陈公子、已经陈公子的两位同窗吧?老爷等候多时了,快请进府!”

  陈耀祖从容上前,将拜帖递上:“有劳管家,学生陈耀祖,携友前来拜见秦老。”

  秦管家接过帖子,看也不看,连忙侧身引路:“三位公子,请随我来!”

  陈耀祖三人对着目瞪口呆、脸色如同调色盘般变幻的程家父子。

  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随着秦管家,坦然步入了那扇对于程家父子而言难以逾越的秦府大门。

  王富贵在经过僵立原地的程景华身边时,脚步微顿,用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对方听清的声音,轻飘飘地留下了一句:

  “真是不好意思啊程兄,我们,就是秦老今日要见的‘贵客’。”

  “轰——!”

  这句话如同惊雷,狠狠劈在程景华心头!他眼睁睁看着那三个他极度鄙夷的“乡下泥腿子”。

  就这么被秦府管家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而他们父子却被挡在门外!

  巨大的落差、极度的羞辱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里面充满了血丝。

  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变白,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那缓缓关闭的侧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竟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晕厥!

  “他们……他们凭什么?!”程景华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嘶吼。

  程敏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他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府门,眼中寒光闪烁。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秦鸿为何会对这三个毫无背景的穷秀才如此青睐?

  这简直是当众打他的脸!

  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一把拉住几乎要失控的儿子,低喝道:“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走!”

  他深深看了一眼秦府的匾额,心中已然将陈耀祖三人记恨上了。

  这笔账,他迟早要算!

  且说陈耀祖三人随着秦管家踏入秦府,仿佛瞬间从喧嚣的尘世步入了一个清幽古朴的世界。

  府邸并不算特别宽敞,更无寻常高门大户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两侧是些经冬犹绿的寻常松柏,枝干遒劲,透着一种不屈的风骨。

  院中少见名贵花木,倒是在墙角屋后,堆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残破的陶管,甚至还有一小段模拟河堤的土坡,上面标注着水位刻度。

  廊下的墙壁上,悬挂着的并非名家字画,而是一幅幅巨大的、绘制精细的水利工程图,墨迹有些已然陈旧,却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绘制时的严谨与心血。

  整个府邸,处处透着一股务实、质朴、甚至略带“工科”气息的氛围,与其主人的身份气质完美契合。

  这里不像是个朝廷大员的府邸,更像是一个大型的水利工程研究所。

  三人心中肃然起敬,收敛了所有杂念,跟着秦管家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院子。

  院门上悬着一块朴素的木匾,上书“衡漳轩”三字,字迹苍劲有力,隐含波澜。

  “老爷,陈公子他们到了。”秦管家在门外恭敬通报。

  “快请进来。”一个略显苍老,却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三人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