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简陋的抓周-《科举不顺,从寒门到帝师》

  老钱氏的话,让院子里面围观陈不凡走路的人纷纷开口附和。

  毕竟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养出这么白白胖胖的娃,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正午的阳光透过院角那棵歪脖子枣树的枝叶,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家的土墙茅屋前,几只芦花鸡正悠闲地啄食着地上的谷壳。

  老钱氏特意在院子里洒了把陈谷子,算是给孙儿的周岁宴添些喜庆。

  耀祖,到阿爷这儿来。

  陈铁柱蹲在茅屋门槛前,粗糙的大手拍得啪啪响。

  他脚边摆着几样木雕的小物件——一把小锄头、一柄木刀,还有支怪模怪样的毛笔。

  那笔杆是用后山砍的野枣木削的,笔头缠着几缕麻线,在阳光下泛着毛糙的光。

  土墙根下,一个白胖的娃娃正扶着墙慢慢挪步。

  小脸圆得像十五的月亮,两团红晕衬得皮肤愈发白嫩。

  他穿着件粗布对襟衫,布料虽打了补丁,却洗得发白。

  最惹眼的是那双眼睛,黑得像是浸了井水的黑曜石,沉静得不像个周岁孩童。

  走稳当些。

  老钱氏撩起围裙擦了擦手,眼里漾着笑。

  她今早特意给孙儿换了件没补丁的裤子,虽然裤脚已经短得露出胖乎乎的小腿肚。

  陈不凡松开扶墙的手,摇摇晃晃朝前迈步。

  肉乎乎的小脚丫踩在夯实的泥地上,留下浅浅的印子。

  他走得很认真,眉头微微蹙着,显得那两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眉毛更淡了。

  走到半途,他忽然停下,仰头望了望枣树上蹦跳的麻雀。

  这孩子...陈大勇搓着手,黝黑的脸上堆满笑容,打小就沉得住气。

  陈二喜蹲在哥哥旁边,手里编着草蚂蚱:

  可不,我瞧耀祖这眉眼,活像城里面的小少爷。。

  他说着偷瞄了眼父亲。陈铁柱的背比去年更驼了,可今日却挺得笔直。

  陈不凡终于走到那堆物件前。

  他蹲下身时,圆滚滚的小肚子几乎要碰到膝盖。

  粗糙的泥地硌着他白嫩的脚心,可他全然不觉,只盯着那几样东西看。

  忽然,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了那支毛笔。

  哎哟!老钱氏一拍大腿,抓了笔!

  陈大勇腾地站起来,沾着泥星的裤管扑簌簌往下掉土渣子:

  我儿要当秀才老爷了!他嗓门大得惊飞了树上的麻雀。

  陈二喜忙不迭附和:耀祖以后肯定能光宗耀祖!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煮鸡蛋,来,二叔给咱们小秀才加个彩头。

  陈铁柱没说话,可那纵横的皱纹里都漾着笑。

  他伸手想摸孙儿的头,又怕粗糙的手掌刮疼孩子,最后只轻轻碰了碰那支毛笔。

  这毛笔是他连夜做的,削木头时还不小心划破了手指。

  本来他是不想做这玩意的,就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会有这样金贵的玩意儿?

  但他就这一个孙子,想了想还是添了上去。

  陈不凡对大人的喧闹浑然不觉。他专注地摆弄着毛笔,突然往嘴里塞。

  老钱氏赶忙拦住:哎呦小祖宗,这个不能吃。

  她掰开孙儿的手,发现掌心被毛糙的笔杆硌出了红印,心疼得直吹气。

  赶明儿我再去趟镇上。陈大勇突然说,王掌柜上次说缺搬货的...

  陈二喜打断他:哥,我去就行。你腰伤还没好利索。

  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

  只有茅草屋檐下挂着的干辣椒在风里轻轻碰撞。

  老钱氏低头抹了抹眼角,陈铁柱蹲下身,开始收拾其他没被选中的木玩具。

  他们都知道,就算孩子真抓了笔,陈家也供不起一个读书人。

  去年旱灾欠的粮债还没还清,开春又得买种子...

  哇——陈不凡突然举起毛笔,冲着枣树方向咿咿呀呀叫起来。

  原来是有片树叶飘落,正巧落在笔尖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那张白胖的小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陈铁柱看着,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陈不凡,也就是现在的陈耀祖,用他黑溜溜的大眼睛观察着这一家人。

  他知道,就这样的生存环境,面朝黄土背朝天才是最佳选择。

  但他也知道,他要是选择了老老实实务农,那么他上辈子所学的一切,都将无用武之地。

  吃饭了。

  老钱氏抱起孙儿,朝屋里走去,

  奶给你蒸了碗蛋羹,还滴了香油呢。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脸上的笑却更浓了。

  土墙上的爬山虎在风里轻轻摇曳,投下的影子像极了写字时的笔画。

  陈大勇望着儿子手里的毛笔,突然觉得,或许有一天,这孩子真能写出不一样的人生。

  不过这都不是他们现在需要去着想的,大家伙一听到吃饭,也是赶紧往屋里走去。

  平常除了农忙和过年时候才能吃到的荤腥 ,今日托陈耀祖的福,大家看着木桌上面。

  摆放着4个菜碗,一碗笋干炖鸡肉,一碗鸡蛋炒野菜,一碗咸菜汤。和一碗灰面窝窝头。

  当然还有一碗特意为陈耀祖准备的蛋羹。

  就这样的菜,在他们家,也是属于国宴级别的。

  没看到家里的五个姐姐,最小的那两个,口水都已经掉在了地上。

  其他人不管是大人跟小孩,也是眼睛都看直了。

  不过就算这样,也没有人敢伸手或者伸筷子。

  等到他们的一家之主 ,陈铁柱和老钱氏坐在位置上。

  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或坐或站的围拢在饭桌前面。

  至于陈耀祖,此刻正被他奶抱在怀中,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

  本来就在控制不住尿的年龄,更别说控制口水了。

  所以当老钱氏拿着一根大葱,每样菜都沾了一点,刚碰到陈耀祖的嘴巴,就一闪而过。

  陈耀祖是真的着急,恨不得,现在就拿起筷子大吃一顿。

  这小半年以来,他早就喝不上奶了,一直都是米糊糊,或者偶尔他奶给他加的煮鸡蛋。

  可以说,他奶今年就没有去镇上卖过鸡蛋。

  家里老母鸡生的鸡蛋,基本上大部分都进了他的口中。

  不过这鸡蛋,的确还是养人。

  整个陈家村,估计都找不出跟他一样白白胖胖的娃娃来。

  当老钱氏,把一堆喜庆的话说完之后,陈铁柱终于动筷。

  当陈铁柱动了筷子之后,家里人那是急不可耐,每人都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鸡肉。

  小婶,也是快速给自家两个闺女的碗中夹了一块鸡肉。

  而等到大家都夹了一轮之后,老钱氏咳嗽了一声。

  大家通通,都不敢再把筷子伸下来。

  老钱氏这才伸手把菜盘拿起来,夹了一点鸡肉,在自家孙子的碗里面。

  又打了一碗鸡蛋和提前撕好的鸡肉丝,又给自己两个儿子添了点鸡肉。

  然后,就不顾众人恋恋不舍的目光,把还剩下的一大碗鸡肉,放到橱柜上面的竹篮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