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听雨楼台 杀机淬锋-《墟荒纪》

  墨衡的传讯如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荡开,指引了方向,也加重了林弈肩头的紧迫感。

  他并未立刻前往那神秘的“听雨楼”,而是强压下探寻的欲望,依照墨衡的点拨,将全部心神投入到修炼之中。

  洞府之内,元炁波动时而沉凝如山,时而灼热似火。

  灵识融入《崩岳》,绝非易事。力量爆发时的狂猛与灵识所需的精细控制,近乎水火难容。初时尝试,不是灵识被狂暴力量震散,就是过于顾忌控制导致《崩岳》威力大减。

  林弈却不气馁,“明心境”让他能清晰洞察每一次失败的细微之处。

  不断调整,将灵识并非覆盖于力量表面,而是尝试如同溪流渗入山岳肌理般,提前感知力量运行的轨迹,在其关键节点进行细微的引导与加持。

  同时,以内火淬炼灵识的过程更是痛苦万分。皇极内火虽源于己身,煅烧无形灵识却如同酷刑。

  他需时刻谨守心神,把握内火分寸,多一分则伤及本源,少一分则淬炼无效。汗水一次次浸透衣衫,又被他体内元炁蒸干,眉宇间因极致痛苦而紧蹙,眼神却越发清明坚韧。

  如此不眠不休苦修三日,其间只以丹药清水度日。

  第三日深夜,林弈蓦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右手并指如剑,未曾动用元炁,只是纯粹以灵识凝聚,隔空点向洞壁一角。

  嗤!

  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响,洞壁那坚硬岩石上,竟出现一个针尖大小、深约半寸的细孔!孔洞边缘光滑,竟无丝毫裂纹蔓延!

  成了!

  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突破,却意味着他终于初步摸到了“灵识化形”攻伐的门槛!

  虽远达不到古籍中记载的凝形显圣之境,但已将无形灵识初步赋予了干涉现实之力!更重要的是,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他随即起身,演练《崩岳》。重剑无锋,挥动间却不再是单纯的狂猛呼啸,劲力吞吐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收敛与精准,仿佛狂暴雷霆被约束在了方寸之间,威力反而更增!

  翌日,林弈感觉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这才离开洞府,前往集市打听“听雨楼”。

  听雨楼并非隐秘之所,它就坐落在集市边缘,一座三层木质小楼,看上去颇为古旧,檐角挂着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越寂寥的声响。与其说是酒楼茶馆,不如说更像一处闲人免进的清雅之地。

  林弈踏入楼中,一楼空无一人,只有几张擦拭干净的木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与一种奇特的、类似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

  “客人是喝茶,还是听雨?”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林弈抬头,只见一位身着素雅长裙、发髻轻绾的女子正缓步下楼。

  她容貌并非绝美,却气质沉静,眼神通透,仿佛能映照人心,修为竟也是洞玄境,却无丝毫压迫感,如春雨润物无声。

  “晚辈受墨衡先生指引,特来拜会楼主。”林弈恭敬道,再次报出墨衡之名。

  那女子,想必便是听雨楼主,闻言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是墨先生提及的小友。我叫苏婉。楼上请吧。”

  二楼雅间,窗户敞开,正对着流云驿错综复杂的景象,细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屋檐,声音清脆。苏婉沏上一壶清茶,茶汤澄碧,香气沁人心脾。

  “墨先生前日传讯于我,说小友或许会来。”苏婉声音柔和,“他让我在你需要时,提供一些关于流云驿、乃至墟荒的‘消息’。”

  她并未追问林弈具体需要什么,仿佛只要他问,她便能答。

  林弈沉吟片刻,道:“多谢苏楼主。晚辈确有两事请教。其一,关于黑风壑东侧,那片‘古祭坛’废墟,楼主可知其详?”

  苏婉捧茶的手微微一顿,看了林弈一眼:“那地方……可不怎么祥和。年代久远,疑似与前朝祭祀有关,残留着许多混乱的意念和未散的古老禁制,甚至传闻有邪异的‘守旧者’徘徊。”

  “早年确有不少人去探险寻宝,但多数遭遇不测,不是疯癫便是失踪。近年来已少有人敢深入。小友为何问起此地?”

  “只是偶得一些线索,心中好奇。”林弈避重就轻,“其二,晚辈近日似被玉京獠卫盯上,不知流云驿对此类势力,态度如何?”

  苏婉轻轻放下茶盏,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一丝冷意:“流云驿是三不管地带,自有其生存法则。玉京的手很长,但在这里,也不能为所欲为。”

  “驿中有几大势力坐镇,彼此制衡,默许的规矩便是——不得在驿内公然大规模厮杀,扰了清净。但离了流云驿范围……便是弱肉强食,各凭本事了。”

  她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小友近日若无事,还是尽量少离驿太远。盯上你的,恐怕不止一方。”

  林弈心中了然。流云驿能提供暂时的庇护,但真正的危险,还在外面。

  又交谈片刻,苏婉提供了些许关于墟荒天气、附近险地以及几家信誉尚可的物资店铺的信息,便端茶送客。她如同一个精准的情报商人,只提供信息,不参与恩怨,分寸把握得极好。

  离开听雨楼,细雨未停。林弈走在泥泞的集市街道上,灵识却悄然提升至极致。苏婉最后的提醒绝非空穴来风。

  果然,就在他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时,前后去路悄然被三道身影堵住。

  依旧是玉京獠卫!只是这次,并非灰衣,而是身着暗沉近黑的服饰,气息更加冰冷晦涩,为首一人,腰间悬挂着一枚青铜獠首令牌,气息赫然已是明心境后期!

  “皇血异端,圣教需你之身。”为首獠卫声音嘶哑,如同金属摩擦,带着一种狂热的冰冷,“束手就擒,可免皮肉之苦。”

  林弈瞳孔收缩,净火圣教!他们竟与玉京獠卫一同出现了?还是本就一体?

  没有任何废话,三名黑衣獠卫同时发动!刀光、短刺、以及一道更加阴毒的精神冲击,瞬间笼罩林弈!

  林弈早有防备,低喝一声,不退反进!无锋重剑悍然挥出,不再是往日纯粹的刚猛,剑身之上隐有灵识光华流转,竟于间不容发之际,精准地磕开正面刀光,身形借力微旋,巧妙让过侧翼偷袭的短刺!

  同时,他眉心皇血灼热,以内火淬炼过的灵识固守本心,硬生生扛住了那记精神冲击,虽识海微荡,却行动无碍!

  “咦?”那为首獠卫发出一声轻咦,显然没料到林弈竟能如此轻松化解合击。

  就在他轻咦的瞬间,林弈左手早已扣在袖中的数张改良清风符瞬间激发!

  并非用于加速,而是——剧烈扰流!

  轰! 狭窄巷道内,气流猛地炸开,卷起满地泥水碎石,瞬间遮蔽了视线,也扰乱了三名獠卫的气息锁定与配合!

  趁此机会,林弈重剑再出!《崩岳》之力爆发,却凝聚于剑尖一点,灵识引导下,直刺向那修为最高的为首獠卫!

  这一剑,快、准、狠!更是凝聚了他数日苦修的全部感悟!

  那獠卫头目眼中闪过厉色,双刺交叉格挡!

  铛! 一声刺耳巨响!獠卫头目只觉一股凝练至极、穿透力极强的力量透过双刺传来,竟让他手腕发麻,气血翻腾,蹬蹬蹬连退三步!

  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对方明明只是明心境初期,力量竟如此诡异强横!

  另外两名獠卫此刻已驱散扰流,再次扑上。

  林弈却不再恋战。一击逼退最强之敌,他身形如游鱼,借助巷道复杂环境,瞬间脱出战圈,同时反手掷出几颗得自集市、用于制造混乱的劣质烟霞珠!

  嘭嘭嘭! 浓密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追!”獠卫头目怒吼。

  但等他们冲出烟雾,巷道之中早已失去林弈踪影,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地上几滴迅速被雨水冲淡的血迹——那是獠卫头目虎口被震裂所流。

  远处,林弈的身影在雨幕和建筑间几个闪烁,已消失在流云驿错综复杂的立体巷道深处。他气息微喘,眼神却亮得惊人。

  这一次,他不再是只能狼狈周旋、依靠他人相救!凭借新领悟的力量和准备,他已能在强敌环伺下,反击,并成功脱身!

  墨衡先生的指点,卓有成效。

  而这场突如其来的袭杀,也如同淬火的冰雨,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危机从未远离。

  黑风壑东的古祭坛,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也更加重要。

  他需要更快地提升实力,准备更多的后手。这场雨中的杀机,只是开始。

  而墨衡的身影,在他心中愈发高大,也愈发显得悲怆——那位如师如父的长者,独自又在面对着何等巨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