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怒涛席卷玉石焚-《路灯下遇见你》

  就在陆文清全神贯注为沈如晦行针,试图稳住她濒临崩溃的身体时,院落外,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狠狠敲打在寂静的空气中。

  “砰——!”

  一声巨响,那扇本就被锁住的、不甚牢固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一脚踹开!木屑纷飞,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顾长钧高大的身影,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裹挟着室外的风雪与滔天的怒意,骤然出现在门口!他一身墨色戎装未换,肩头落着未化的雪花,眼底猩红一片,翻涌着足以毁灭一切的疯狂风暴。

  他显然是得到了消息,匆忙赶来。而眼前的情景,无疑是将他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关于“误会”的侥幸,彻底碾碎!

  昏暗的灯光下,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陆文清,正俯身靠近沈如晦,手指似乎还停留在她的手腕附近(实则是在捻动银针)。而沈如晦,那个他刚刚得知可能被下人做了手脚、心中正被悔恨与担忧啃噬的女人,此刻竟任由另一个男人如此亲近!她闭着眼,眼角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那副脆弱而又仿佛寻到依靠的模样,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刺入顾长钧的胸膛!

  “陆、文、清!” 顾长钧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低沉,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杀气,“你好大的胆子!”

  他一步踏入室内,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陆文清在门被踹开的瞬间就已惊觉,他迅速而沉稳地收起最后一根银针,直起身,将沈如晦护在身后,毫不畏惧地迎上顾长钧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目光。

  “顾少帅。”陆文清的声音冷静得异常,带着一种医者的凛然,“如晦病重,生命垂危,陆某身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

  “救她?”顾长钧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一步步逼近,“就凭你?一个藏头露尾、只会送些见不得光之物的鼠辈?谁允许你碰她的?!谁放你进来的?!”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锁住陆文清,同时也扫过他身后,那个在看到他出现后,瞬间脸色惨白、身体无法自控地开始颤抖的沈如晦。

  “是我自己要来的!”陆文清挺直了脊背,尽管在顾长钧的威压下显得有些单薄,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顾长钧!你看看你把她害成了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药?那不是落胎药!那是能要她命的虎狼之药!你口口声声说在意她,这就是你在意她的方式吗?!”

  “闭嘴!”顾长钧厉声打断他,额角青筋暴起,“我帅府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她是我顾长钧的人,是生是死,都由我说了算!”

  他猛地伸手,想要将陆文清从床边扯开。

  “不要!”沈如晦发出凄厉的尖叫,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坐起身,死死抓住陆文清的衣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惊恐万分地看着顾长钧,“不要动他!你让他走!我求求你让他走!不关他的事!”

  她这维护的姿态,更是将顾长钧的怒火推向了顶点。

  “不关他的事?”顾长钧眼底的血色几乎要滴出来,他死死盯着沈如晦抓住陆文清衣袖的那只手,声音冰寒刺骨,“沈如晦,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这个野男人?你把我当什么?!”

  他不再废话,猛地拔出腰间的配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了陆文清的额头!

  “不要——!”沈如晦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要扑过去挡在陆文清身前。

  陆文清却用力将她按回床上,自己依旧挡在她前面,面对着枪口,面无惧色,只有眼中充满了对沈如晦处境的痛心与对顾长钧蛮横的愤怒:“顾长钧!你要杀便杀!但请你搞清楚,害她至此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多疑与暴戾!还有你这帅府里,那些躲在暗处、心思歹毒的魑魅魍魉!”

  “找死!”顾长钧手指扣上扳机,杀机毕露!

  “你杀了他!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沈如晦不知何时,手中竟摸到了陆文清药箱里用来切割草药的一把小银刀,锋利的刀尖紧紧抵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泪水汹涌而下,眼神却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顾长钧!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孩子没了……身子也毁了……我不在乎了!你动手啊!看看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

  她脖颈细腻的皮肤已被刀尖压得微微凹陷,一丝鲜红的血线渗了出来,在那惨白的肤色上,触目惊心!

  顾长钧扣着扳机的手指,僵住了。

  他看着沈如晦那双盈满泪水、却燃烧着疯狂与绝望的眼睛,看着她脖颈上那刺目的血痕,看着她那副为了另一个男人不惜以命相胁的模样……一股巨大的、掺杂着暴怒、挫败、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陆文清。

  但他无法承受……沈如晦死在他面前。

  即使他恨她的“不忠”,即使他恼怒她的维护,可当看到她真的将刀锋对准自己时,那种心脏被瞬间攥紧、几乎停止跳动的恐惧,是如此真实而猛烈。

  怒涛席卷,却在这一刻,遇到了更为决绝的抵抗。

  玉石俱焚的威胁,暂时凝固了这毁灭的风暴。

  房间里,只剩下沈如晦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泣声,以及三个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那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恨意、绝望与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