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咫尺天涯难将息-《路灯下遇见你》

  汤药的苦涩余味久久不散,萦绕在沈如晦的口腔与心间。她重新躺下,背对着外间,试图用睡眠来逃避这令人窒息的现实和那无处不在的苦涩。然而,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异常清醒,各种念头纷乱如麻,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外间,顾长钧坐在沙发上,同样毫无睡意。他能听到里间她细微的翻身声,能想象出她背对着他、眉头紧锁的模样。他们之间,仅仅隔着一道珠帘,几步之遥,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隔着无法逾越的生死鸿沟。

  这种咫尺天涯的感觉,比任何枪林弹雨都更让他感到无力和煎熬。他宁愿她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宁愿她歇斯底里地发泄,也好过现在这样,用沉默和背影,将他彻底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时间在沉默的对峙中缓慢流逝。午后阳光偏移,将房间内的光影拉长,变幻。

  念雪的房间偶尔会传来几声孩子睡梦中含糊的呓语,或是奶娘轻柔的安抚声。每一次声响,都会让里间外间的两个人同时竖起耳朵,直到确认无事,才又各自陷入那令人难堪的寂静里。

  沈如晦躺得浑身僵硬,终于忍不住,轻轻坐起身,想去看看念雪。她刚掀开被子,双脚尚未触及地面,外间的顾长钧仿佛心有灵犀般,立刻站了起来,脚步声停在了珠帘外。

  “你要做什么?”他的声音隔着珠帘传来,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如晦的动作顿住,一种被监视、被控制的烦躁感油然而生。她冷着声音,硬邦邦地回道:“不用你管。”

  珠帘外的身影僵了一下,随即,顾长钧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压抑的克制:“你身子虚,别乱动。想看念雪,我让奶娘抱过来。”

  “不必!”沈如晦断然拒绝。她不想再欠他任何情分,哪怕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行方便”。她宁愿自己挣扎着过去。

  她扶着床柱,试图站起来,然而双腿虚软无力,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如晦!”

  顾长钧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掀开珠帘冲了进来,在她摔倒之前,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透过单薄的寝衣布料传来,那熟悉的触感让沈如晦浑身一颤,如同被火焰烫到一般,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别碰我!”她厉声道,声音因虚弱而显得尖锐,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惊恐,仿佛他是什么致命的病毒。

  顾长钧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如同躲避瘟疫般退后两步,扶住梳妆台才勉强站稳,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一片灰败的绝望。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只是怕你摔倒。”他艰难地解释,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沈如晦别开脸,不再看他,只是扶着家具,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艰难地,朝着门口挪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不仅仅是身体的虚弱,更是心理上巨大的排斥和挣扎。

  顾长钧就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摇摇欲坠却固执前行的背影,伸出的手无数次想要再次扶上去,却又无数次在看到她紧绷抗拒的脊背后,无力地垂下。

  他不能靠近。

  他的靠近,对她而言,是比病痛更可怕的折磨。

  他只能像一头被困在牢笼里的困兽,眼睁睁地看着她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远离自己,走向隔壁的房间,走向那个没有他的、或许能让她感到一丝安全的空间。

  咫尺的距离,她却走得如此艰难,他看得如此煎熬。

  这短短几步路,仿佛耗尽了两人所有的心力。

  直到沈如晦的身影消失在念雪的房门口,顾长钧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眼底那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痛苦与无力。

  难将息。

  这咫尺天涯的僵局,这爱恨交织的折磨,何时才是个尽头?

  他看不到答案,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