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山坳初晨-《今天也在努力拯救悲惨路人丁》

  列车在清晨五点半抵达县城站,比预计时间晚了二十多分钟。

  徐明远跟着人流走下火车,踏上月台时,一股清冽中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肺腑,让他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车站很小,老旧,站台上亮着几盏昏黄的白炽灯,光线勉强勾勒出远处朦胧的山影。

  他随着人群走出简陋的出站口,外面天色还是青灰色的,但东边天际已经透出一丝鱼肚白。车站广场上停着几辆破旧的中巴车,司机靠在车门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吆喝着各个乡镇的名字。

  “青山坳!去青山坳的上车了!”

  徐明远循着声音走过去,问了价格,十五块。他付了钱,登上那辆漆皮剥落、座椅的海绵都露了出来的中巴车。车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提着蛇皮袋、背着竹篓的村民,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穿着冲锋衣、背着双肩包的陌生年轻人。空气中混合着烟草、汗水、泥土和某种家禽的气味。

  他在最后一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子很快发动,发出沉闷的轰鸣,颠簸着驶出了车站广场。

  道路比想象的还要崎岖。中巴车在蜿蜒的山路上盘旋,时而爬坡,时而俯冲,车身摇晃得厉害。徐明远紧紧抓住前面的座椅靠背,胃里开始有些翻江倒海。他看向窗外,景色却让他暂时忘记了不适。

  薄雾像轻纱一样缠绕在山腰,墨绿色的山林层层叠叠,近处是沿着山坡开垦出的梯田,稻谷已经泛黄,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金光。偶尔能看到早起农人戴着斗笠、牵着水牛在田埂上行走的身影,如同水墨画中的点缀。

  车子在一个岔路口停下,司机回头喊:“青山坳到了!”

  徐明远道了声谢,拎着背包下了车。中巴车喷出一股黑烟,晃晃悠悠地开走了,将他独自留在了一片寂静的山坳入口。

  脚下是一条水泥小路,蜿蜒着伸向村庄深处。路两旁是茂密的竹林,竹叶在晨风中沙沙作响。空气湿润而清新,带着竹叶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鸟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清脆悦耳。

  他沿着小路往里走。村庄似乎刚刚苏醒,几缕炊烟从青瓦屋顶袅袅升起。有狗叫声传来,但不凶,只是好奇地吠着。他看到一个老奶奶坐在自家门槛上择菜,看到他,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他凭着记忆里直播的背景,和偶尔看到的“归晚演书”视频里出现的标志性景物——比如那棵歪脖子老槐树,那个有着三级台阶的古井——慢慢摸索着向前走。

  心跳有些快,不是因为累,而是某种近乡情怯般的紧张。他会不会太唐突了?李爷爷会不会根本不愿见他?那个叫“归晚”的主播,会不会觉得他是个麻烦?

  正犹豫着,他听到前面传来熟悉的、富有节奏的“沙沙”声。他循着声音拐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落。院墙低矮,爬着些不知名的藤蔓。院门敞开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深蓝色旧布衫的老人,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里拿着篾刀,专注地刮着一片青篾。

  正是李爷爷。

  徐明远停下脚步,站在院门外,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他看着老人微微佝偻的背影,看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稳定地推动刮刀,听着那单调却悦耳的沙沙声,来路上所有的疲惫和忐忑,奇异地沉淀下来。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阳光渐渐升高,越过东边的山脊,将金色的光芒洒满小院,也照亮了老人银白的发丝和手中泛着光泽的竹篾。

  过了不知多久,李爷爷似乎完成了手头那片篾的刮削,他放下刮刀,拿起旁边的旧毛巾擦了擦手,然后,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没回,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缓缓开口:

  “后生,看够了没?”

  徐明远心里一惊,脸上有些发烫,连忙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院门口,有些局促地开口:“李……李爷爷您好,我是……我是那个‘都市倦鸟’。”

  李爷爷这才慢慢转过身,抬起眼皮打量他。老人的眼睛不算明亮,甚至有些浑浊,但目光却很沉静,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的洞察力。他没有说话,只是上下看了看徐明远,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衣着上停留了片刻。

  “进来坐。”李爷爷指了指院墙根下放着的一个小树墩。

  徐明远依言走进院子,在树墩上坐下。院子地面是夯实的泥土,扫得很干净。角落里堆着不少竹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竹香。

  李爷爷拿起旱烟袋,慢条斯理地装烟丝,点燃,吸了一口,吐出灰白色的烟雾。“从哪来?”

  “南边,海市。”徐明远老实回答。

  “哦,大地方。”李爷爷语气没什么波澜,“来做么子?”

  徐明远深吸一口气,把事先在心里打过腹稿的话说了出来:“我……看了您的直播,对竹编很感兴趣。想……想跟您学学。”他说得有些磕巴,手心微微出汗。

  李爷爷又吸了口烟,没看他,目光落在自己那双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上:“学这个做么子?又不能当饭吃。”

  “我……我不指望当饭吃。”徐明远急忙解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