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杀船主-《蛊道无常》

  李逋的脚步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重,张维平在瓦罐中不断发出微弱的呻吟。橘猫山君伏在他的肩头,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他现在的心情如同这夜色一般晦暗不明,唯一能做的,就是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可当李逋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时,心脏却猛地一紧。

  山君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轻轻叫一声,尾巴扫过他的脖颈,像是在安慰他。

  孙洛川追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水波声、脚步声、心跳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谁也没有开口。山君在两人之间来回张望,似乎对这种沉默感到困惑,却又乖巧地没有打破这种暧昧的气氛。

  直到远处渡口的轮廓渐渐清晰,李逋终于忍不住看向洛川。她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巴掌印已经淡了许多,但依然可见。

  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痛蔓延开来。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你……”

  洛川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嗯?”

  李逋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洛川也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随他前进。

  到了渡口,两人在附近一块大石后躲避。待到夜半时分,水面上驶来一艘大船。李逋见此船身长约十丈,桅杆高耸,帆布紧收,船头雕刻着一只狰狞的兽首。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李逋低声警告瓦罐中的张维平:“敢耍花样,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张维平的声音带着颤抖:“小人...明白。”

  李逋将瓦罐放在地上,从储物袋中取出两件破旧的麻布衣。两人麻利地换上衣服,又在脸上抹了些泥灰,扮作被抓的苦主。

  甲板上传来脚步声,两名守卫举着灯笼走近。

  “什么人!”守卫厉声喝道。

  “是我,官牙张维平。”张维平喊道:“奉上峰之命,特来送青苗和花苞各一只。”

  守卫举着灯笼凑近瓦罐,照在张维平那张惨白的脸上。

  守卫问:“哟,张大人这是怎么了?”

  张维平露出一个头:“别提了...牙栈毁了,我因看管不利,被祭灵司惩作罐奴。”他说着,声音低了几分:“这青苗和花苞,可是尖货,梅姑特意交代要单独关押,南下时献给泸州王。”

  守卫的目光转向李逋和洛川。李逋低着头,洛川则缩着肩膀,躲在他身后,二人脸上虽抹着泥灰,却掩不住清秀的轮廓。守卫绕着两人转了一圈,突然伸手去扯洛川的衣领。

  李逋的拳头在袖中攥紧,菌丝在皮下蠢蠢欲动。就在这时,山君猫从阴影中窜出,“喵“的一声跳上守卫肩头。

  “哪来的野猫!”守卫被吓了一跳,连忙挥手驱赶。山君猫灵巧地躲开,又跳到另一个守卫肩上,爪子在他脸上挠出一道血痕。

  “该死的畜生!“两个守卫手忙脚乱地去抓猫。

  “吵什么,船主正在休息,打扰了主人,有你们的鞭子吃。”一位老者走来。

  两个守卫顿时僵在原地:“尤管事。”

  尤管事背着手走近,打量李逋二人:“这就是梅姑说的尖货?”他挑起洛川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倒真是副好皮相。”

  孙洛川突然暴起,银珠出手,瞬间杀死两名守卫。

  尤管事还未反应过来身体猛地一僵,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李逋的菌丝从耳蜗钻入他的身体,如同细密的蛛网,瞬间侵入他的每一处关节,将他变成一具提线木偶。他控制着尤管事的身体,和孙洛川跟随身后,走上大船。

  遇到巡夜的守卫,李逋学着尤管事的声音,躲在他背后说:“你们几个,叫弟兄们把梆子灯笼都收起来——就说船主吩咐的,这船要在渡口泊五日等货。横竖离京都就十里路程,若有人想去城里吃花酒,老夫不拦着。”

  守卫们听了顿时喜笑颜开:“尤爷,是否留几个人守船?”

  李逋道:“不必,有我和船主守着,你们尽情去快活吧,别忘了五天之后来渡口集合。”

  守卫们高呼万岁,呼朋叫友,揣着银子一刻也忍不了,跑下船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孙洛川嘴角上扬,悄悄瞥了李逋一眼,发现他的脸色苍白,明显是贫血的症状。

  等看不到守卫的背影,李逋从尤管事身上搜出钥匙,来至货舱,打开舱门,浓烈的粗盐气息裹着海腥味扑面而来。只见整座货舱犹如垂直的蜂巢,四层铁笼在昏黄的鲸油灯下泛着冷光。

  最顶层的是“青苗“舱,舱里全是七八岁的男童,他们蜷缩成团,手腕脚踝扣着带倒刺的铁环。第二层“花苞“舱,那些少女被摆成仰躺的姿势,惨白的面庞在盐晶反光下宛若瓷偶。第三层则是成年女子,她们头发系在一起,手心穿绳,十人一组拴在舱壁的铁环上。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被喂了迷药。

  李逋道:“为了杀菌,预防疫病,每层夹板都铺着粗盐,好专业的做法。”

  孙洛川推开舱内一扇小门,里面是成排的尸体,都悬挂在铁钩,盐霜覆盖的皮肤下透出诡异的蜡黄色。每具尸体脚底都插着铜管,下方悬着的陶罐接取从尸体上滴落的油脂。

  她指尖发颤:“用尸油炼制的迷魂药!”

  李逋问尤管事:“我问你,你们是怎么贩人的?”菌丝收紧,不断折磨着他神经。

  尤管事眼神求饶,李逋解开缠绕在他喉结处的菌丝。

  “我们是从...从牙栈,也就是官牙或私牙,收取货物,每七日灌一次迷魂药。船沿漕河出海北上,半月内必须到达大荒,货物是卖给草原部落或大荒的矿主,用来换取皮草、灵玉、赤涅等物。然后再将换取的物资,运回中洲贩卖,每趟船的底线是两百人,超出的部分,船主可得十五股,船上各人共分七股,还有四十股是祭灵司的……”

  “你们一趟最多赚多少?”

  “现在天下动乱,生意好,去年一趟,净利获白银千万两。”

  李逋越听越心惊,一条船打着漕运的旗号,游南游北畅通无阻,已形成了一条规模庞大而严密的产业链。

  “你刚才说的船主是什么人?”

  “船主姓蒲,乃泉州蒲氏子弟,名叫蒲达曼,驾驭潮信蛊,是五转蛊修,我劝你们把老夫放了,不然等船主醒了……”

  “少废话。”

  李逋菌丝缠住他的喉结,心中思考对策。这么多人要救,若是一一将他们唤醒,肯定会惊动船主。最妥当的办法就是杀了船主,掌控这条船,方可无忧救人。

  李逋虽然不知道五转蛊修有多强,但看慕容烬就知道了,要是在不动用问蛊情况下,他恐怕连慕容烬一招都接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