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献策求生-《蛊道无常》

  王猛心中一片冰凉。

  他终于想通了一切,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是祭灵司和奉天司的争斗,更是外戚与皇族之间的权力博弈。而自己,不过是这场旋涡中的一粒尘埃,连棋子都算不上。

  王猛颓然坐下,喃喃道:“一语点醒梦中人。我本以为只要查清真相,便能还苦主一个公道。”

  李逋叹道:“眼下奉天司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尽快结案了事。不要再牵扯外戚贾氏,皇权四字:生、杀、予、夺。贾凤对司马皇族又占了个‘孝’字,无论从哪方面看,奉天司都没有赢得希望。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奉天司自认为有绝对的力量,能推翻一切,重头再来。”

  “难道就这么算了?那些苦主,那些无辜的人,就白死了吗?”王猛握紧拳头。

  “去那该死的真相!这案子一天不结,苦主们一天不能离开大牢。”李逋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语气陡然加重:“洛川跟我说,京兆尹大牢,一间牢房里就挤了近百人,睡觉都要站着。再加上狱卒的敲诈勒索,犯人们整日间喝凉水,吃馊饭,每天都有尸体要抬出去。”

  王猛闻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李逋继续道:“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在为他们讨公道?你以为查清真相就能救他们?可真相还没查清,他们就已经死在牢里了!”

  王猛低下头,声音沙哑:“是我太天真了——可我不甘心!”

  李逋翻身下床,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打量着王猛:“你不甘心?好,那我问你,若是有一个办法,既能救出那些苦主,又能让那些躲在幕后的人付出代价,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王猛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什么办法?”

  李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墙边,仰望那拳头大小的窗户,问了一个莫名其妙问题:“一个女人什么最重要?”

  王猛不解,一旁蹲在墙角的老大夫叶岩回答:“贞洁。”

  李逋笑道:“不错就是贞洁,即使她是太后也不例外。”

  王猛苦笑一声,目光看向叶岩。

  叶岩凑过来:“李公子有所不知,坊间都传,那贾凤虽贵为太后,却不甘于寂寞。常微服出宫,混迹于京城的繁华街市,但凡相中容貌俊美的男子,便会暗中示意侍卫用箩筐盖住,偷偷带回宫里淫欢作乐。”

  王猛道:“太后贾氏最宠爱的一名男宠叫高子微,人称箩筐郎君,这事在京城不算什么秘密。”

  李逋笑道:“传说归传说,官方认证才重要。”

  王猛领会到李逋的意思:“公子的意思是说,让藩王向朝廷施加压力。可——”

  李逋见王猛要反驳,打断他:“你是想说那些藩王不敢对不对?我问你他们在害怕什么?”

  “蛊神座下‘天兵天将’。”

  “召唤‘天兵天将’需要什么?”

  “冥钟、相柳、翁仲、铜骡、飞廉五大祭器。天神下界,需祭品百万,冥钟九响,铜骡引驾,翁仲开道,相柳洒水、飞廉扫地。”

  “若缺少一座祭器又当如何?”

  “你是说!”王猛瞪大了眼:“这事公子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不知道不重要,这消息是真是假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当祭器遗失的消息,落各地藩王的耳朵里,他们会怎么想?”

  “李公子的意思是把这消息捅出去?到时恐怕会天下大乱!”

  “还不至于。”李逋说:“各地藩王没有那么傻,不会因为一个难辨真假的消息而起事,但他们绝对会对朝廷不断试探,甚至是挑衅。”

  “恩人的意思是,将奉天司和祭灵司的恩怨,上升到朝廷与各地藩王的争斗。”

  “聪明。当你威胁不到对手的时候,就不要奢谈公平与正义。”

  “我明白了,只有把事闹大才咱们才有活路。”

  “咱们?不——是你们,任他洪水滔天,与我何干。”李逋躺回床上:“我这三板斧只是建议,至于你听不听,我也不在乎。”

  夜深了,王猛透过狭隘的窗户看着点点星光,他思索着李逋的‘三板斧’。

  第一步:通过散布太后贾氏私生活不检点的传闻,尤其是她宠爱男宠高子微的故事,来削弱她的威信,借此动摇统治的合法性。

  第二步:散布关于“洛水五器”缺失的消息,暗示朝廷无法祭祀蛊神,从而削弱朝廷的权威。

  第三步:转移斗争焦点:将奉天司和祭灵司的内部斗争,上升到朝廷与各地藩王的争斗。这样一来,朝廷将陷入内耗,无暇顾及奉天司和祭灵司的恩怨,从而为苦主争取到更多的生存空间。

  就在王猛深思时,躲在暗房的奉天司,司长祝夜山也在思考李逋的策略的可行之处。

  祝夜山九转蛊修,曾带队镇压过龙级蛊祸,现正三品,执掌镇蛊堂,兼管刑律堂。

  此人对朝廷内部的权力斗争虽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不过与王猛不同,祝夜山是第一批知道飞廉青铜像遗失消息的人。但他却从未想到过,可以利用这件事做朝廷的文章。

  虽然李逋的策略可能会动摇朝廷的根基,甚引发藩王与朝廷的直接对抗。但这种局面虽然危险,但对奉天司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想到这里,祝夜山不由对李逋产生了兴趣。他悄声离开暗房,却并未察觉到脚底沾着的那一缕白色菌丝。

  次日,天色微亮。

  慕容杰站在诏狱门口,双眼布满血丝,眼圈深黑,显然一夜未眠。他的脸色阴沉,仿佛压着一团怒火。

  昨夜祝夜山将他叫去,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却又不说明缘由,只冷冷丢下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便将他打发走了。

  慕容杰心中那个憋屈,却又无处发泄。他站在诏狱门口,盯着牢房内的李逋。只见这野小子正伸着懒腰,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仿佛阴森恐怖的诏狱是自家的卧房一样。

  他越看越气,心头邪火熊燃,温文尔雅的面部隐隐开始抽搐。

  李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冲着慕容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慕容兄,早啊!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肾虚?”

  “也许吧,多谢李兄关心。”慕容杰暗暗磨牙。

  王猛凑过来说好话:“慕容公子,是李公子救了我,你可一定要在司长面前为他多美言几句。”

  慕容杰语气:“当然,毕竟王公子是司主看上的人,日后或许还有机会作我的上司呢。”

  叶岩老大夫也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王公子病体痊愈,老身可以走了吧?”

  慕容杰扫了他一眼,回头冲狱卒问道:“听明白了吗?这人能不能走?”

  狱卒低着头,不敢回答。

  叶岩见状,忙灰溜溜地退到牢房角落,不敢再多言半句。上

  牢房内,李逋吃过“早饭后”,竟然开始做起了一套奇怪的动作。他一边做,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王猛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李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李逋道:“这叫‘广播体操’,对身体有好处。来,王兄,你也一起做,活动活动筋骨。”

  王猛虽然有些疑惑,但见李逋一副认真的样子,便也跟着学了起来。两人在牢房里一板一眼地做着动作,场面显得有些滑稽。

  叶岩老大夫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李逋的动作,心中暗暗记下。

  慕容杰站在牢房外,像看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看着俩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道:‘野小子,等司长审问结束,看我怎么收拾你!到时候,铁板烙鱼、竹签烤肉,醋闷生鲜,一样不落,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他脑海中浮现出李逋被铁板烙得皮开肉绽、惨叫连连的画面,不由得一阵快意。就在他心中盘算着如何折磨李逋时,诏狱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