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路在何方?-《权伐》

  混沌核心的喷涌并未停止,但融入陈胜体内的过程却异常艰难、缓慢。那缕包裹着陈胜的黑潮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陈胜的经脉、血肉、乃至灵魂深处疯狂探寻,试图唤醒或连接那更深层次的混沌源息。然而,那源息如同沉睡在亘古冰层下的神只,沉寂、深邃,对外界的“呼唤”与“献祭”毫无反应,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种更高阶的、令这初级混沌本能敬畏的排斥感。强行灌注的混沌本源在陈胜体内左冲右突,无法找到真正的归宿,反而如同剧毒的墨水污染着清泉,让陈胜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灵魂雪上加霜,昏迷中的他眉头紧锁,身体无意识地剧烈痉挛。

  悬浮在黑潮之上、正疯狂尝试融合核心却同样受阻的凌霄玉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那双被疯狂和贪婪占据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缕包裹陈胜、显得“笨拙”而“低效”的黑潮,又看了看自己抓向混沌核心、却如同泥牛入海般难以汲取多少力量的手掌。

  一个更疯狂、更直接的念头瞬间占据了他所有思维!

  “废物!守着金山却不会用!”凌霄玉尘对着那缕黑潮(或者说它代表的混沌意识)发出轻蔑的咆哮,“既然你融合不了他,那这力量……就归我了!”

  他不再执着于在陈胜身边抢夺那“被嫌弃”的本源,而是猛地调转方向,如同扑向腐肉的秃鹫,朝着下方无还途石阶深处——那个被九曜星落砸开、此刻正如同溃烂伤口般疯狂喷涌混沌的封印裂口,俯冲而下!

  “呃啊啊啊——!!!”

  在接触到那喷涌的、纯粹而狂暴的混沌黑潮的瞬间,凌霄玉尘发出了痛苦与狂喜交织的嘶嚎!那不是融合,而是掠夺!是吞噬!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完美的契合,什么未来的潜力!他要的是力量!是立刻、马上能够填补他因千机格剥离而不断下跌的境界,能够支撑他应对即将到来的外界巨擘的力量!

  他如同一个濒死的溺水者,张开了贪婪的巨口,不顾一切地强行吸纳那粘稠、冰冷、充满了毁灭与疯狂意念的混沌能量!这些未经转化、未经消化的原始混沌力量,如同最烈的毒药和最狂暴的火焰,疯狂涌入他的经脉、冲刷他的识海!

  代价是惨烈的!

  他的皮肤瞬间变得灰败,浮现出扭曲蠕动的黑色纹路。

  他的双眼彻底被浑浊的黑暗充斥,理智的光芒几乎熄灭。

  他身上的月白锦袍被腐蚀,露出下面同样被黑气侵蚀的血肉。

  他的气息在剧烈波动,天师境的修为在强行注入的混沌力量支撑下停止了下跌,甚至开始以一种极其不稳定、充满毁灭性的方式暴涨!但这力量充满了杂质、充满了疯狂,如同在体内塞满了即将爆炸的炸药!

  “力量!更多的力量!”凌霄玉尘在痛苦中狂笑,声音嘶哑变形,如同恶鬼。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这混沌力量同化、撕裂,但他不在乎!只要能获得力量!只要能报复这个抛弃他、否定他的世界!

  而就在凌霄玉尘冲向封印裂口、开始强行吞噬混沌力量的刹那!

  那缕包裹着陈胜、正艰难探寻混沌源息的黑潮,骤然停止了动作!

  一股冰冷、暴怒、仿佛被侵犯了领地的意念从中爆发!

  “蝼蚁……安敢……窃取……吾之食粮?!”

  这意念并非针对凌霄玉尘,而是针对那正在被凌霄玉尘疯狂吞噬的、属于它“本源池”的力量!

  它无法容忍一个低等的、被它嫌弃的“容器”,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掠夺属于它的资源!

  于是——

  “嗡!”

  那缕包裹陈胜的黑潮猛地收缩、凝聚!不再是温柔的探寻,而是如同最冷酷的操纵者,强行接管了陈胜那具昏迷、濒临破碎的躯壳!

  陈胜的身体,在黑潮的强行驱动下,如同提线木偶般,猛地从半悬浮状态“站”了起来!动作僵硬而诡异,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仿佛随时会散架。他紧闭的双眼眼皮下,眼球在疯狂转动,却无法醒来。

  他全身的皮肤下,无数黑色的、如同活物般的血管纹路疯狂蠕动、凸起!七窍中溢出的不再是丝丝黑雾,而是浓郁如墨的混沌气流!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充满了混乱与暴戾的咆哮,从陈胜被黑潮操控的喉咙里发出!他猛地抬头,那双被强行撑开的眼睛,此刻一片纯粹的、翻滚的漆黑,没有任何眼白,只有无尽的恶意与毁灭欲!

  他的视线,如同两柄淬毒的利刃,瞬间锁定了下方正在封印裂口处疯狂吞噬混沌的凌霄玉尘!

  下一刻!

  被混沌操纵的陈胜,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带着撕裂黑潮的尖啸,朝着凌霄玉尘——这个正在抢夺“它”力量源泉的窃贼,悍然扑杀而去!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最狂暴的、被混沌力量加持到极致的物理攻击!漆黑的拳头缠绕着混乱的能量流,狠狠砸向凌霄玉尘的后心!

  “嗯?!”正在贪婪吞噬力量的凌霄玉尘感受到背后致命的威胁,猛地回头!看到扑来的“陈胜”,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加暴戾的怒火取代!

  “滚开!你这傀儡!”他怒吼一声,回身就是一掌拍出!这一掌蕴含着他刚刚吞噬的、尚未完全炼化的混沌力量,同样狂暴而混乱!

  轰!!!

  两个被不同混沌力量驱动(一个强行吞噬补充,一个强行操纵躯壳)的存在,如同两颗失控的黑色陨星,在翻涌的混沌黑潮深处,狠狠碰撞在一起!

  纯粹力量的冲击波在黑潮中炸开一个短暂的真空!混乱的能量流疯狂四溢!

  凌霄玉尘被震得气血翻腾,吞噬过程被打断,眼中凶光更盛!

  而被操纵的陈胜,身体更是如同破烂的麻袋般被震飞,手臂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但在黑潮的强行粘合与驱动下,又悍不畏死地再次扑上!如同不知疼痛、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一场充满了混乱、疯狂与毁灭气息的、非人的厮杀,在这混沌的核心之地,惨烈上演!

  而在这一切疯狂厮杀的“舞台”之外。

  陈胜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飘荡在一片无边无际、死寂无声的纯白迷雾之中。

  没有天,没有地,没有方向,没有声音。

  只有永恒的、流动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存在的白色雾气。

  他茫然地行走着,或者说,只是本能地迈动脚步。脚步落在虚无中,没有声音,也没有触感。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去哪里?这些最基本的问题,在浓雾的包裹下,变得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偶尔闪过一些零星的画面:硝烟弥漫的战场、巍峨的学宫山门、祖母慈祥的笑容、老道士抢鸡腿的得意、冰冷的石阶、还有……那深入骨髓、被反复碾碎的痛苦……

  但这些画面一闪即逝,很快就被浓雾吞噬,只留下更深的迷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没有目标,没有希望,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同质化的白。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无边的迷雾中,漫无目的地流浪,走向永恒的虚无。

  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感受不到外界的厮杀,感受不到那正在他躯壳内肆虐的混沌力量,也感受不到那正被混沌操控着与凌霄玉尘疯狂搏杀的“自己”。

  他就像一缕被剥离了所有锚点的孤魂,在意识的绝对迷失域中,随波逐流。

  路在何方?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一直在走。

  走向哪里?

  也许……哪里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