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吻你说晚安(下)-《蚀骨锥心穿肠》

  陆绎站在“归晚”工作室紧闭的店门前,那张冰冷的转让通知像是一纸判决书,宣告着他再次失去了顾晚清的踪迹。风吹过空荡的街道,卷起几片落叶,更添萧瑟。他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咙,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

  “晚清……”他喃喃着,手指颤抖地抚过那扇冰冷的玻璃门,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她残留的气息,但下一秒,就被现实的寒风吹得粉碎。

  她又走了。在他刚刚触碰到那个惊天秘密的边缘时,她再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一次,不是因为他的伤害和背叛而负气离开,更像是……在躲避什么?或者说,在隐藏一个比她之前所说的、更加惊人的真相?

  “死的可能不是苏晴……”

  特助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疯狂盘旋。

  如果死的不是苏晴,那会是谁?那个和苏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是谁?晚清从火场里拖出来的人又是谁?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一切长达五年?甚至在他揭穿了假苏晴的骗局、在她看似吐露了“真相”之后,她依然选择再次逃离?

  无数个问号像毒蛇一样啃噬着陆绎的心脏,让他痛不欲生,又让他产生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他不能再等了!一秒钟都不能!

  他猛地转身,回到车上,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几欲爆炸的情绪,拿出手机,拨通了特助的电话。

  “动用一切资源!所有渠道!黑白的都给我用上!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知道顾晚清去了哪里!查她所有的消费记录、出行记录、通讯记录!查她那个合伙人的背景和社会关系!查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城市,每一个角落!就算把地球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她!”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和决绝,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即将择人而噬的野兽。

  电话那头的特助从未听过陆绎如此失态甚至疯狂的语气,心中一凛,立刻应道:“是!陆总!我立刻去办!”

  接下来的时间,对陆绎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像一头困兽,在那间充满了顾晚清气息却又空荡得令人窒息的公寓里来回踱步。酒精已经无法麻痹他,他一闭上眼睛,就是顾晚清最后那双冰冷绝望的眼睛,就是那个雨夜模糊混乱的画面,就是特助那句“死的可能不是苏晴”……

  他反复回想顾晚清之前说的话,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她说她和苏晴是朋友。 她说苏晴另有所爱,只是在利用他。 她说车祸是因为苏晴去捡项链的巧合。 她说她答应了苏晴临终的请求隐瞒真相。 她说她后来是真的爱上了他……

  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或者……全部都是经过精心筛选和掩饰的部分真相?

  她提到“临终请求”时那细微的停顿和躲闪…… 她讲述时那深埋眼底、无法完全掩饰的痛苦和后怕…… 以及她最后决绝离开,甚至不惜再次消失的举动……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深的、更黑暗的漩涡。

  陆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害怕即将揭晓的真相,比他想象中还要残酷百倍。他害怕自己承受不起,更害怕……那个真相会彻底毁灭他和顾晚清之间最后一丝渺茫的可能。

  但他必须知道。他已经被蒙在鼓里五年,像个傻子一样被命运和谎言玩弄。他不能再糊涂下去!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每一通电话响起,都让陆绎的心脏骤停一秒。

  终于,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般的十几个小时后,特助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异常凝重。

  “陆总,查到了一些……很奇怪的线索。”

  “说!”陆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调取了顾小姐消失前后所有的交通枢纽记录,没有发现她用身份证购买任何机票、火车票或长途汽车票。她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的地点,就在她工作室附近。银行账户没有任何大额资金变动,只有一些日常小额消费,最后一条记录是三天前在工作室附近的一家超市。”

  陆绎的眉头死死拧紧:“这不可能!她一定用了别的身份,或者有人帮她!”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特助的声音更加低沉,“所以我们扩大范围,排查了那几天所有离开本市的私人车辆、租赁车辆,甚至是一些……非正规的渠道。发现有一辆挂着邻省牌照的黑色SUV,在顾小姐消失的那天晚上,从她工作室附近区域上了高速,方向是往南边去的。开车的是个男人,副驾驶坐着一个女人,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身形……很像顾小姐。”

  “车牌!查清楚那辆车!”陆绎立刻吼道。

  “查了,车牌是套牌。原车主的信息是假的。”特助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古怪,“而且,我们顺着高速监控追查这辆车的去向,发现它在中途下了高速,进入了一个没有监控的国道区域后,就……彻底消失了。”

  “消失了?”陆绎的心猛地一沉。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反侦察能力极强!这绝不像是顾晚清一个人能做到的!她背后一定有人!是谁?那个和她一起从工作室出来的男人?还是……别的什么人?

  “还有,”特助继续汇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您让我重点查的那家福利院,就是顾小姐和苏晴小姐大学时一起做义工的那家……我们发现,顾小姐在离开前一周,曾经以匿名捐赠者的身份,往那个福利院的对公账户汇入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款项,备注是……‘资助故人’。”

  “资助故人?”陆绎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哪个故人?查!立刻去查那家福利院现在还有没有当年认识她们的人!尤其是和她们关系近的!”

  “已经派人去接触了。”特助的效率极高,“但是院长和工作人员换了好几批,当年的老员工大多都不在了。只有一个负责后勤很多年的老阿姨还有点印象,但她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只说记得当时有两个很漂亮的女大学生经常一起来,关系好像很好,但后来好像吵过架……再具体的,她也说不清了。”

  线索似乎一下子又断了。

  陆绎烦躁地一拳砸在墙上,手背瞬间红肿起来,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继续查那辆黑色SUV!就算它钻到地底下,也要给我把它挖出来!还有,查晚清那个工作室合伙人的所有社会关系!查她有没有什么远房亲戚、特别好的朋友在外地!特别是南边的省份!”

  “是!”

  挂断电话,陆绎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入发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晚清,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又在隐藏什么?

  那个五年前的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感……感觉那个真相,会彻底摧毁我……

  几天后,就在陆绎几乎要被焦虑和绝望逼疯的时候,特助带来了一个突破性的,也是让陆绎更加心惊肉跳的消息。

  “陆总!找到那辆黑色SUV了!”特助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某种紧张而微微发颤,“它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邻省一个非常偏僻的山区小镇!我们的人赶过去,在一个私人修车厂里找到了被遗弃的车辆,已经重新喷了漆,换了牌照!但是通过车架号确认了,就是那辆车!”

  山区小镇?遗弃车辆?陆绎的心跳骤然加速:“然后呢?车上的人呢?找到晚清了吗?”

  “没有直接找到顾小姐。”特助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和诡异,“但是……我们的人在那边暗中调查,询问了附近的一些村民……有人说,前几天确实看到生面孔,是一男一女,女人好像身体不太舒服,被男人扶着,住进了镇子尽头一栋很久没人住的老房子里。但是……”

  “但是什么?!”陆绎急切地追问,手心全是冷汗。

  “但是那个村民描述的那个女人的身形和大概样貌……虽然和顾小姐有几分相似,但……但他很肯定地说,那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似乎要大一些,而且……脸色非常苍白,好像……好像病得很重……”

  病得很重?年纪稍大?陆绎愣住了。不是晚清?那会是谁?和晚清一起消失的男人,带着另一个病重的女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栋老房子查了吗?是谁的名下?”陆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着这团乱麻。

  “查了。房主登记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叫‘刘建军’,背景很干净,就是个普通农民,常年在外打工。但是……”特助再次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们调取了那个‘刘建军’的户籍信息和照片,发现……发现他和我们之前调查苏晴社会关系时,看到的苏晴那个早已去世多年的舅舅……年轻时候的照片,有七八分相似!”

  轰——!

  陆绎的大脑仿佛又一次被炸开!

  苏晴的舅舅?!一个本该死了很多年的人?名下有房产在偏僻山区?而一辆载着疑似顾晚清的女人离开的套牌车,最后遗弃点就在这附近?还有一个病重的、年纪稍长的女人被安置在那里?

  所有的线索,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线串了起来,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性!

  苏晴……可能真的没死!

  而顾晚清这次的消失,极有可能和苏晴有关!她不是主动消失,而是……被卷入了什么?或者,她去见了苏晴?

  那个病重的女人……会不会就是……苏晴?!

  这个念头让陆绎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如果苏晴没死……那五年前死在车祸里的人是谁?顾晚清为什么要隐瞒?这五年她去了哪里?为什么现在又出现?还病重?晚清和她之间,到底还有什么纠葛?

  “陆总?陆总您还在听吗?”特助的声音将陆绎从巨大的震惊中拉回现实。

  “听着……”陆绎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立刻安排车!我要亲自去那个小镇!马上!”

  他必须去!他必须亲自去揭开这个缠绕了他五年、如今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的恐怖真相!

  无论前面是什么,是阴谋,是欺骗,还是更加残酷的现实,他都必须去面对!

  几个小时后,陆绎的车队疾驰在通往那个偏远山区的公路上。越是接近目的地,陆绎的心就越是无法平静。窗外的景色从繁华到荒凉,仿佛也预示着他正在一步步走向一个未知的、可能彻底颠覆他人生的深渊。

  特助坐在副驾驶,不时汇报着最新的情况:“我们的人已经先一步到了那边,暗中把那栋老房子监视起来了。目前没有看到顾小姐的踪迹,但是确定里面住着人,而且似乎有熬中药的味道传出来,应该就是那个生病的女人。那个开SUV送她来的男人,不在房子里,可能外出买东西或者……离开了。”

  陆绎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眼神死死盯着前方蜿蜒的山路。

  终于,在天色即将擦黑的时候,车子抵达了那个位于山坳里、显得格外寂静甚至有些阴森的小镇。

  在当地线人的指引下,陆绎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来到了那栋位于镇子最尽头、孤零零的老房子附近。

  那是一座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砖瓦房,墙皮斑驳脱落,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诡异。空气中,确实隐约飘散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

  陆绎的心跳得飞快,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恐惧和激动交织着。他示意保镖们分散隐蔽,自己则借着夜色和树木的掩护,慢慢靠近那栋房子。

  他绕到房子侧面,透过一扇没有完全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朝里面望去。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瘦削的女人背对着窗户,坐在一把旧藤椅上,正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什么东西。她穿着厚厚的家居服,显得很怕冷,头发有些干枯地披散着。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而且看起来比记忆中的苏晴要清瘦憔悴太多,但陆绎的心脏还是猛地一缩!太像了!这个背影的轮廓……和他记忆深处的那个身影,重合度极高!

  难道……难道真的是她?!

  就在陆绎屏住呼吸,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进去的时候,房子里的那个女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或者是感觉到了窗外的视线,她忽然慢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了头。

  当那张脸完全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清晰地映入陆绎眼帘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陆绎的瞳孔骤然放大到了极致,呼吸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逆流而上,冲得他大脑一片空白,四肢冰冷僵硬!

  那是一张……他既熟悉又陌生到可怕的脸!

  熟悉的是,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的形状……分明就是苏晴!是那个在他记忆里鲜活明媚、让他愧疚思念了五年的苏晴!

  但陌生的……是那张脸此刻的状态!

  苍白!极度病态的苍白!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 瘦削!两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 憔悴!皮肤失去了所有光泽,布满了疲惫和病痛的痕迹! 尤其是那双眼睛……曾经灵动含情的眼眸,此刻变得空洞、麻木,甚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和灰败感。

  她看起来像是得了重病,但又不是普通的病症,更像是一种……被什么东西长久折磨消耗后的油尽灯枯。

  她……真的是苏晴?!

  她真的没死?!

  那五年前死在车祸里的……到底是谁?!

  巨大的震惊和混乱如同海啸般将陆绎淹没,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只能凭借着本能,死死地盯着窗户里的那个女人。

  而屋子里的“苏晴”,似乎也察觉到了窗外有人。她的目光缓缓地、有些呆滞地移向窗户,看向了陆绎藏身的方向。

  四目相对。

  隔着玻璃,隔着夜色,隔着五年的时光和无数扑朔迷离的谎言。

  她的眼神起初是茫然的,然后,慢慢地,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波动不是惊喜,不是激动,也不是愧疚……更像是一种……复杂的、难以形容的……讥诮?和……冰冷的恨意?

  陆绎被她眼中那抹诡异的情绪看得心头一寒。

  就在这时,“苏晴”的嘴唇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陆绎死死地盯着她的唇形。

  那似乎是……

  “你……来了。”

  紧接着,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诡异地上扬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充满了无尽嘲讽和冷意的……笑容。

  然后,她抬起一只枯瘦得如同鸡爪般的手,朝着窗外陆绎的方向,极其缓慢地……勾了勾手指。

  动作充满了挑衅和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仿佛在说:

  “过来啊。”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

  “过来,我告诉你。”

  陆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在这一刻倒竖了起来!

  眼前这个女人,是苏晴,却又绝对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苏晴!

  她更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充满了怨毒和秘密的……复仇亡魂!

  真相就在眼前。

  唾手可得。

  却也可能……危险万9分。

  陆绎站在冰冷的夜色中,看着窗户里那个诡异笑着、勾着手指的女人,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想要退缩的恐惧感。

  但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底翻腾的惊涛骇浪和莫名的恐惧,最终,迈开了沉重如铁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那栋散发着浓郁中药味和诡异气息的老房子门口走去。

  每靠近一步,他都感觉离那个隐藏了五年的、黑暗的真相更近一步。

  他的手,终于颤抖地,握住了那扇老旧木门的门把。

  冰冷刺骨。

  门把手冰冷粗糙的触感,透过掌心直抵陆绎的心脏,激得他浑身一颤。空气中弥漫的陈旧灰尘和苦涩中药混合的怪异气味,更加浓郁了,几乎令人作呕。

  屋内昏黄的灯光,透过门缝渗出来,在地面上投下一条微弱的光带,仿佛通往某个未知深渊的入口。

  陆绎的手心沁出冷汗,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窗户里那个女人——那个极有可能是苏晴,却又诡异得如同鬼魅的女人——她那讥诮的笑容和勾动的手指,像魔咒一样钉在他的脑海里。

  恐惧和巨大的疑问交织成一张网,将他紧紧缠绕。但他知道,门后就是他苦苦追寻了五年的答案,是他所有痛苦和迷茫的根源。

  他不能再退缩。

  牙关一咬,陆绎手上用力,“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涩响,老旧的木门被他缓缓推开。

  更浓重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房屋久无人住的霉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久病之人的衰败气息。

  屋子里的陈设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一张旧木桌,两把椅子,一个烧着煤球的小炉子上正咕嘟咕嘟地熬着一个黑乎乎的陶罐,苦涩的药味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灯光来自桌上一盏老式的煤油灯,火苗跳跃不定,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影影绰绰,更添几分阴森。

  而那个女人,就坐在靠墙的那把旧藤椅上,正面对着门口。

  这一次,陆绎将她看得更加清晰。

  苍白,瘦削,憔悴……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状态。她就像一朵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的枯萎的花,只剩下一个勉强维持人形的空壳。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眼睛尤其骇人——空洞,麻木,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一点诡异的、冰冷的幽光,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陆绎。

  她的膝盖上,放着一本边缘磨损严重的旧相册。

  陆绎的视线猛地定格在那本相册上——他认得!那是苏晴的东西!里面全是他们大学时代的照片!

  “苏……晴?”陆绎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试探性地叫出这个名字。即使证据和直觉都指向这个答案,他依然无法轻易将眼前这个形销骨立、气息诡异的女人和记忆中那个明媚鲜活的少女联系起来。

  女人听到他的声音,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加深了些许,使得她凹陷的脸颊显得更加可怖。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膝盖上的相册封面,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眷恋和……嘲弄。

  “陆绎……”她的声音响起了,沙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过朽木,完全失去了曾经的清脆甜美,只有一种被岁月和病痛折磨后的残破感,“你终于……找到这里了。”

  她承认了!

  她真的是苏晴!

  陆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踉跄着向前一步,急切地追问,声音因为激动和混乱而拔高:“你真的没死?!这五年你去哪儿了?!你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那场车祸到底怎么回事?!死的那个是谁?!晚清呢?晚清在哪里?!她是不是来找过你?!”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子弹般射出,显示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苏晴——或者说,这个顶着苏晴名字和容貌的女人——听着他急切的追问,特别是听到“晚清”两个字时,她空洞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扭曲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死水般的麻木和冰冷。

  她没有直接回答陆绎的任何问题,而是低下头,用那双瘦得皮包骨头、青筋毕露的手,慢慢地翻开了膝盖上的相册。

  煤油灯的光线昏暗,陆绎却依然能看清那相册里一页页熟悉的照片——他和苏晴在校园里的合影,他们一起旅行的照片,她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比的独照……那些被时光定格的美好瞬间,此刻在这样诡异的环境和这样一个诡异的人手中翻动,显得格外刺眼和恐怖。

  “你看……”苏晴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梦呓般的飘忽感,“以前的我们……多好啊……你那时候……眼里只有我……”

  她的手指停留在一张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照片上,指尖轻轻划过照片上陆绎年轻的脸庞,然后又划过她自己那时笑得无忧无虑的脸。

  突然,她的手指猛地用力,长长的、有些污浊的指甲狠狠抠进了照片里那个“她”的脸部!

  “可是后来呢?!”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怨毒和恨意,猛地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死死盯住陆绎,“后来你的眼里就有了别人!有了那个装模作样、假惺惺的顾晚清!”

  陆绎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和眼中那赤裸裸的恨意惊得后退了半步,心头巨震:“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和晚清是在你……在你之后才……”

  “之后?!”苏晴尖声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咳嗽起来,瘦弱的身体蜷缩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但她的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着陆绎,“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