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首席的致命囚宠(下)-《蚀骨锥心穿肠》

  雨声未停,敲打在落地窗上,如同沈清秋此刻混乱的心跳。

  她僵立在客厅中央,仿佛被傅斯年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话施了定身咒。

  报恩?

  这两个字在他的语境里,扭曲得令人毛骨悚然。用摧毁的方式报恩?这逻辑本身就像一个精心编织的、充满恶意的陷阱。

  可是……他那时的眼神,除了醉意和一贯的冰冷嘲讽之外,似乎真的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极度复杂的情绪闪过,快得让她抓不住,却真实地扰动了她已然死寂的心湖。

  卧房的门紧闭着,像一道隔绝了所有答案的屏障。

  里面安静下来,只有隐约的、不甚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显示着那个男人似乎真的醉倒睡去了。

  沈清秋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走到卧室门口,手抬起,悬在门把上方,却迟迟没有勇气按下。

  她知道,这扇门背后,可能是一个更深的、更黑暗的漩涡。一旦踏入,或许就真的万劫不复。

  可是,如果不进去,如果不问清楚,那句“报恩”就会像一颗毒种,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日夜啃噬她,让她所有的恨意都变得无处着落,让她整个人陷入更疯狂的迷茫。

  父亲真的害死了他的母亲吗?

  而他,傅斯年,对沈家和她所做的一切,真的背后还隐藏着另一层截然相反的真相?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稍微清醒。

  最终,探究真相的渴望,压过了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拧开了门把手。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暧昧地勾勒出房间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傅斯年身上特有的、冷冽的雪松香气,混合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味道。

  傅斯年和衣躺在宽大的床上,领带扯松了,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他闭着眼,眉心依旧紧蹙着,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背负着沉重的枷锁,无法安宁。

  这样的他,褪去了平日里所有的攻击性和冰冷,竟显出一种罕见的、甚至是脆弱的疲惫感。

  沈清秋的心,莫名地被揪了一下。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边。

  她看着他熟睡的侧脸,英俊得无可挑剔,却也冰冷得像一座雕塑。就是这个人,一手将她从天堂推入地狱,又给了她一线苟延残喘的生机。就是他,嘴里说着最残忍的话,却又在醉酒后透露出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她该恨他,毋庸置疑。

  可此刻,看着这样的他,听着他因为醉酒而略显沉重的呼吸,那恨意里,竟然掺进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该死的动摇。

  她蹲下身,尽量与他平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确定的试探:“傅斯年?”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只有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沈清秋犹豫了片刻,鼓起更大的勇气:“你刚才说的……报恩……是什么意思?”

  她屏住呼吸,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撞破胸腔。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两人的呼吸。

  就在沈清秋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根本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时——

  傅斯年的嘴唇忽然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极其模糊的音节。

  沈清秋的心猛地提起,下意识地凑近了些:“什么?”

  她的靠近似乎惊扰了他。他忽然动了一下,手臂无意识地一挥,恰好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力道不重,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沈清秋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挣脱,却听到他又含糊地吐出几个字,比刚才稍微清晰了一点。

  “…………江……冷……”

  江?冷?

  沈清秋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想起他之前的话——他母亲跳江自杀了!在一个雨夜!江水冰冷!

  所以,他即使在醉梦中,也无法摆脱母亲惨死的阴影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她的鼻腔。

  她忽然不再挣扎,任由他滚烫的手臂搭着自己。她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痛苦的神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强大冷酷的男人内心深处,或许藏着一段她无法想象的、冰封的伤痛。

  那伤痛,很可能真的与她的父亲有关。

  这个认知,让她所有的恨意都变得沉重而复杂起来。

  “……妈……”他又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脆弱和委屈。

  这一声,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沈清秋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试图抚平那里的褶皱。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怜悯。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傅斯年忽然猛地一动,眼睛倏地睁开!

  那双眼睛里,没有刚醒时的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和骤然凝聚的警惕锐光,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脆弱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沈清秋的手僵在半空,心脏骤停。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傅斯年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到她悬在他眉心的手指上,眼神变得极其危险和莫测。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戒备和审视。

  沈清秋触电般缩回手,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慌乱和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席卷了她。

  “我……我听到你在说梦话……”她试图解释,声音发紧。

  傅斯年撑着手臂坐起身,靠在床头。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眼神里的醉意褪去大半,恢复了惯有的冷厉和掌控感。他扫了一眼窗外依旧淅沥的雨,又看向站在床边、脸色苍白、手足无措的沈清秋。

  “我说了什么?”他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沈清秋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该告诉他吗?告诉他,他提到了“江”,提到了“冷”,甚至无意识地喊了“妈”?

  她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忽然失去了勇气。

  她怕一旦说破,那扇刚刚或许无意中裂开一丝缝隙的心门,会彻底紧闭,甚至引来更可怕的狂风暴雨。

  “没……没听清……”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细若蚊蚋,“只是些含糊的音节。”

  傅斯年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她剖开。沈清秋紧张得指尖都在发抖。

  半晌,他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或者说,并不在意她是否听到。他掀开被子下床,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气场已经重新变得强大而具有压迫感。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记住你的身份,沈清秋。”他冰冷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不要试图探究你不该知道的事情。好奇,会害死猫,也会让你和你父亲……万劫不复。”

  他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沈清秋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不合时宜的怜悯和探究欲。

  是啊,他是傅斯年,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掌控者。他醉酒后短暂的失态和流露出的脆弱,不过是错觉。他依旧是她无法撼动、无法理解的恶魔。

  她眼底刚刚泛起的一丝波澜迅速褪去,重新变回死寂和顺从。

  “是,傅先生。”她低声回应,垂下了眼睑。

  傅斯年松开了手,仿佛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衬衫,又恢复了那个一丝不苟、冷漠矜贵的傅氏首席模样。

  “我今晚不住这里。”他淡淡地丢下一句,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径直向门口走去。

  没有再看她一眼。

  巨大的关门声再次响起,震得沈清秋心口发麻。

  公寓里又一次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窗外无止无休的雨声,以及……盘旋在她脑海里,更加混乱、更加令人不安的谜团。

  傅斯年最后那个冰冷的警告,与他醉酒后痛苦的呢喃,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

  她越来越确信,真相,绝非简单的“父债子偿”的报复。

  那句“报恩”,像一把钥匙,悬在她眼前,却找不到对应的锁孔。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

  傅斯年没有再来,他的助理按时送来生活费用,例行公事般地询问是否有需求,仿佛那天晚上的冲突和诡异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沈清秋却无法平静。

  她开始疯狂地回忆所有与傅家、与父亲过去有关的细节。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似乎确实不太愿意多提傅家的事情,尤其是傅斯年父母早亡的原因,总是含糊其辞。母亲在世时,偶尔提及,也会被父亲用话题岔开。

  她想起傅斯年刚回国接手傅氏时,处境似乎并不顺利,傅家内部旁支倾轧得很厉害。那时父亲确实私下里帮助过傅斯年几次,提供了一些人脉和资源。她当时还觉得父亲很是宽厚,提携世交晚辈。

  现在想来,父亲那份“宽厚”背后,是否藏着深深的愧疚?所以才会在傅斯年母亲死后,依旧对傅家、对傅斯年抱有补偿心理?

  而傅斯年呢?他接受父亲的帮助时,心里想的是什么?是隐忍?是卧薪尝胆?是为了积蓄力量,将来给予更致命的一击?

  逻辑似乎能说通,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只是纯粹的恨,他完全有能力让父亲悄无声息地“意外”死亡,让她流落街头甚至更惨,何必大费周章地布这个局,把她困在身边?

  “报恩”……这两个字再次浮现,带着诡异的魔力。

  她想到了那张照片。傅斯年母亲的照片。

  她记得傅斯年醉酒时提到,他母亲死时怀着他,而他差点一起死掉,是后来被人救起。

  救起……

  一个模糊的、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忽然闪现在她的脑海深处。

  那是她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大概只有五六岁?记忆已经非常模糊,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

  她只隐约记得,也是一个下雨天,天气很冷。她跟着父母坐车经过江边一段路,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她好像看到江边围着一些人,指指点点的。

  母亲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但她还是从缝隙里看到,有人从冰冷的江水里捞起了什么……好像是个……孩子?

  当时她太小,只觉得害怕,很快就被带离了现场。这件事也很快被她遗忘。

  此刻,这个记忆碎片却异常清晰地跳了出来!

  时间、地点(江边)、天气(下雨寒冷)……竟然都和傅斯年所说的他母亲自杀以及他差点死掉的场景吻合!

  难道……当年那个被从江里救起来的孩子……就是傅斯年?!

  而这个记忆碎片之所以被勾起,是因为……她似乎还记得,当时父亲的反应很大,脸色非常难看,甚至亲自下车去查看了情况……

  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沈清秋!

  如果……如果当年发现落水的傅斯年、并且可能参与救援甚至指挥的人……就是她的父亲呢?!

  父亲在目睹傅斯年母亲跳江自杀(或许他当时就在现场?)后,又亲眼看到仇人的孩子落水,他会是什么心情?是冷眼旁观?还是……终究不忍,伸出了援手?

  而年幼的傅斯年,在冰冷的江水中濒临死亡之际,看到的最后一幕,或者被救起后模糊意识里记得的……会不会就有她父亲的身影?

  所以……他说的“报恩”……

  难道指的是她父亲当年的……救命之恩?!

  这个推测太过惊人,让沈清秋瞬间手脚冰凉,又感到一种荒谬绝伦的震撼!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傅斯年对沈家的感情,该是何等的复杂和撕裂?!

  一方面,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另一方面,又是救命之恩,形同再造。

  恨与恩,两种极致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足以将任何一个人逼疯!

  所以,他才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进行他的“报复”和“报恩”?

  摧毁沈家,是报复父亲当年的负心薄幸、间接害死他母亲。

  而保住父亲的命,把她困在身边,或许……是一种扭曲的、无人能懂的“报恩”和……偿还?因为沈家(主要是她父亲)也救了他一命?

  甚至,他把她留在身边,是不是也因为,在她身上,能看到当年那个事件的影子?或者,他无法对救命恩人的女儿真正下杀手,只能用这种折辱的方式,来平衡他内心的仇恨与恩情?

  这个推论,似乎能解释所有的矛盾点!

  解释了他为什么恨,却又为什么没有赶尽杀绝。

  解释了他那句石破天惊的“报恩”。

  甚至解释了他偶尔流露出的、那种极度复杂挣扎的眼神!

  沈清秋被自己的这个推测震撼得无以复加,久久无法回神。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切,简直是一场由上一代铸就的、巨大而悲惨的误会和悲剧!而她和傅斯年,都成了这场悲剧漩涡中最身不由己的棋子!

  她需要证实!

  她必须证实这个猜测!

  她立刻想到去医院。父亲虽然昏迷,但医生说他有微弱的意识,偶尔手指会动。她要去试试,看能不能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丝半点的回应或线索!

  还有那个当年可能也知情的、已经退休多年的老管家福伯!父亲出事後,老宅的佣人都散了,福伯回了老家,她必须找到他!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迫切。

  她看了一眼门口。傅斯年虽然软禁了她,但并未完全限制她出门,只是每次出去,都必须报备,并且似乎有人暗中跟着她。

  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拿起那部只能联系助理的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号码。

  “喂?”助理冰冷的声音传来。

  “我……我想去医院看看我父亲。”沈清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正常,“很久没去了,有点担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是在评估或者请示。

  过了一会儿,助理的声音传来:“可以。司机会在楼下等你。两小时後,司机需要接您回来。”

  “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沈清秋迅速换好衣服,拿起包,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剧烈跳动着。

  她下楼,黑色的轿车果然已经等在楼下。司机面无表情地为她拉开车门。

  车子平稳地驶向医院。

  沈清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她知道,司机可能不仅仅是司机,也是傅斯年派来监视她的人。她必须小心行事。

  到了医院,她像往常一样,先去ICU病房外隔着玻璃看了一眼父亲。父亲依旧安静地躺着,身上插满了管子,生命体征平稳,却毫无苏醒的迹象。

  她的心沉了沉。

  和主治医生简单沟通了一下情况(依旧是老样子,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沈清秋看似无意地在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里散步,实则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寻找着机会。

  她看到司机在不远处的车边等着,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来。

  她必须引开他的注意力,或者找一个他视线死角的公共电话亭(她的手机被监控,不能用来联系外界)。

  机会来了。

  一个小孩子的气球脱手飞到了树上,孩子哇哇大哭,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也包括那个司机,他的目光被短暂地吸引过去。

  就是现在!

  沈清秋立刻快步走向花园角落一个老旧的、几乎被遗忘的公共电话亭。

  心跳如鼓擂。她迅速投入硬币,凭借记忆,拨通了福伯老家亲戚的电话号码。这是她唯一知道的、可能联系上福伯的方式。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沈清秋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被接起了。

  是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喂?找谁?”

  “福伯?是福伯吗?我是清秋!沈清秋!”她压低了声音,语速极快,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司机似乎还没注意到她这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声音变得激动而担忧:“大小姐?!真的是您?您……您还好吗?我听说沈家出了大事,先生他……”

  “福伯,我长话短说,我现在不方便!”沈清秋急促地打断他,“我问您一件事,非常重要!您一定要告诉我实话!”

  “大小姐您说!”

  “很多年前,我小时候,是不是有一次经过江边,看到有人从江里救起一个孩子?我爸爸当时是不是在现场?他是不是……参与了救人?”沈清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息等待着答案。

  电话那头的福伯显然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陈年旧事。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回忆的沧桑:“……大小姐,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福伯!求您了!这对我非常重要!关系到沈家的现在!”沈清秋几乎是在哀求。

  福伯又叹了口气,终于说道:“是啊……是有这么回事。那天雨很大,江边风浪急。听说是个女人想不开跳了江,孩子去拉,结果也掉了下去……先生当时正好车子经过那边,看到情况危急,立刻下车叫人帮忙救援……可惜那个女人没救回来,倒是那个孩子,命大,被先生他们合力捞上来了,当时都没气了,幸好现场有个懂急救的,硬是给按回来了……唉,造孽啊……”

  福伯的话,如同最后的拼图,严丝合缝地印证了沈清秋最大胆的猜测!

  真的是父亲救了傅斯年!

  那一刻,沈清秋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真相,果然如此残酷又如此戏剧性!

  “那个孩子……福伯,你知道他是谁吗?”沈清秋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这……当时乱糟糟的,救了人之后,孩子就被送去医院了,后来好像被亲戚接走了吧?先生后来也没再提过这件事,像是刻意避讳……大小姐,您到底……”

  “福伯,谢谢您!谢谢!”沈清秋不敢再多说,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靠在冰冷的电话亭玻璃上,浑身脱力,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是了。

  就是这样。

  傅斯年恨父亲逼死他母亲,却又无法彻底抹杀父亲的救命之恩。

  这种极致的矛盾,造就了他如今极端的行为模式!

  她似乎……触碰到了一部分真相的核心。

  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傅斯年最后那句“还不是全部的真相”,以及他那复杂至极的眼神,似乎还在暗示着更深、更暗的东西?

  “报恩”……仅仅是指父亲救了他一命吗?

  他把她困在身边,仅仅是因为她是仇人的女儿,又是恩人的女儿,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平衡和折磨吗?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那个司机似乎结束了围观,正朝着电话亭的方向走来,目光带着审视!

  沈清秋心里一惊,慌忙擦干眼泪,迅速整理好表情,推开电话亭的门走了出去,假装只是路过。

  司机看到她,脚步停了一下,眼神里的疑虑似乎并未完全消除。

  “看完了,我们回去吧。”沈清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司机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为她拉开车门。

  坐进车里,沈清秋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心脏依旧在狂跳,但脑海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知道了部分真相。

  但这真相,不仅没有让她感到解脱,反而将她拖入了更深的迷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之中。

  如果傅斯年的行为逻辑是基于这种扭曲的恩仇纠葛,那么,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父亲的命,在他眼里,到底是该偿债的仇人,还是该报答的恩人?

  而她呢?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里,她又将迎来怎样的结局?

  傅斯年……他到底是个被仇恨吞噬的恶魔,还是一个被恩情绑架的疯子?

  或者,两者都是?

  车子平稳地驶回那座华丽冰冷的牢笼。

  沈清秋知道,她窥探到的这一点点真相,或许已经引起了监视者的怀疑。傅斯年很快可能就会知道她今天的异常举动。

  等待她的,会是更严厉的禁锢,还是……更残酷的真相揭露?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雨,好像又要下起来了。

  而她和傅斯年之间这场充斥着恨意、阴谋、以及那诡异“恩情”的致命博弈,显然,才刚刚进入更凶险的篇章。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无论真相多么残酷,她必须知道全部。

  为了父亲,也为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