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无声的战役-《你是我最好的归宿》

  纯白的天花板。

  永远是纯白的。

  像一片没有尽头的雪原。

  冰冷。

  空旷。

  白羽睁着眼。

  静静地。

  望着那片白。

  麻药的效果。

  正一点点退去。

  如同潮水。

  缓慢而坚定地。

  撤离陌生的海岸。

  疼痛。

  开始重新宣示主权。

  左肩。

  是灼热的火山口。

  每一次心跳。

  都鼓动着灼热的岩浆。

  向外奔涌。

  沿着神经。

  烧向指尖。

  胸口。

  则像被巨石压住。

  每一次呼吸。

  都带着沉重的枷锁。

  牵扯着肋间的裂痕。

  发出细微的抗议。

  他试着动一下右手手指。

  缓慢地。

  弯曲。

  再伸展。

  还好。

  控制权还在。

  但左臂。

  那条手臂。

  仿佛不再属于他。

  沉重。

  麻木。

  像一段没有知觉的木头。

  被勉强拴在身体上。

  只有那持续的、深层的钝痛。

  提醒着它的存在。

  和它所承受的创伤。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是护士。

  定时巡房。

  她走进来。

  动作轻柔。

  却带着程序化的效率。

  检查输液管。

  查看监测仪数据。

  记录。

  “感觉怎么样?疼痛等级,从0到10,大概多少?”

  她的声音温和。

  但像隔着一层玻璃。

  白羽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5。”

  他低声说。

  隐瞒了真实的数字。

  护士点点头。

  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

  “有任何不适,及时按呼叫铃。”

  她说完。

  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

  房间又只剩下他。

  和那些沉默运转的机器。

  滴答。

  滴答。

  时间。

  被切割成均匀而冰冷的片段。

  他闭上眼。

  试图忽略身体的抗议。

  脑海里。

  却不受控制地。

  回放起仓库里的片段。

  黑暗。

  喘息。

  拳风。

  还有……

  白玉那双盈满泪水的。

  惊惶的冰蓝色眼睛。

  这画面。

  比伤口的疼痛。

  更让他揪心。

  他必须好起来。

  必须。

  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那个。

  需要他守护的人。

  第一次康复训练。

  是在他苏醒后第二天下午。

  来的不是普通的理疗师。

  而是一个穿着“猎狐”特有深蓝色作训服的男人。

  表情严肃。

  眼神锐利得像尺子。

  “我是你的康复教官,代号‘石斛’。”

  他自我介绍。

  声音硬邦邦的。

  没有多余感情。

  “你的情况,雨队已经通报。”

  “时间有限。”

  “标准不变。”

  “过程,不会舒服。”

  他言简意赅。

  直接开始。

  第一个任务。

  简单得令人绝望。

  ——活动左手手指。

  “试着动一下。”

  石斛站在床边。

  目光如炬。

  白羽集中全部精神。

  试图向那麻木的指尖。

  发送指令。

  动啊。

  他在心里呐喊。

  然而。

  那几根手指。

  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像垂死的蝴蝶。

  扇动翅膀。

  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

  冷汗。

  瞬间从他额角滑落。

  不是疼。

  是那种。

  失去控制的恐惧。

  石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平静地记录。

  “神经反应微弱。”

  “意料之中。”

  “继续尝试。”

  白羽咬着牙。

  再次尝试。

  一次。

  两次。

  十次……

  每一次。

  都只能换来指尖那微不可查的颤动。

  和内心不断堆积的焦躁。

  这比他面对黑衣人时。

  更加无力。

  那时的敌人是外在的。

  可以拼死一搏。

  现在的敌人。

  是他自己的身体。

  他的神经。

  他的极限。

  石斛没有催促。

  也没有鼓励。

  只是像一块真正的石头。

  立在旁边。

  观察。

  记录。

  “今天到此为止。”

  过了不知多久。

  石斛终于开口。

  “明天同一时间。”

  “继续。”

  他合上记录本。

  转身离开。

  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白羽瘫在病床上。

  剧烈地喘息着。

  仅仅是这样轻微的精神集中和尝试。

  就让他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

  虚脱无力。

  左肩的伤口。

  因为刚才不自觉的肌肉紧绷。

  而阵阵抽痛。

  他看着自己依旧无法动弹的左手。

  冰蓝色的眼眸里。

  第一次。

  掠过一丝阴霾。

  这条路。

  比他想象的。

  还要艰难。

  窗外的光线。

  渐渐变得昏黄。

  晚餐被送来。

  是搭配好的营养餐。

  精致。

  却寡淡无味。

  他勉强用右手拿起勺子。

  缓慢地进食。

  每一口吞咽。

  都牵动着胸口的伤。

  但他坚持着。

  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完。

  他需要能量。

  需要体力。

  夜晚降临。

  医疗中心的夜晚。

  格外寂静。

  只有走廊尽头。

  值班室隐约传来的低语。

  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疼痛在夜色中。

  变得更加清晰。

  像无数细小的虫子。

  在伤口处啃噬。

  他睡不着。

  睁着眼。

  看着黑暗中。

  天花板模糊的轮廓。

  脑海里。

  反复回响着石斛的话。

  “时间有限。”

  “标准不变。”

  还有凌雨冷静的告知。

  “神经功能的恢复。”

  “是接下来的重点。”

  以及……

  白玉那双看着他。

  充满依赖和信任的眼睛。

  他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

  他再次尝试。

  活动左手手指。

  在黑暗中。

  无人看见的地方。

  用尽全部的意志力。

  这一次。

  食指。

  似乎……

  弯曲了那么一丁点。

  极其微小的弧度。

  但对他来说。

  却像在无边的黑暗里。

  看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光。

  他停下来。

  喘息着。

  汗水浸湿了额发。

  嘴角。

  却极轻微地。

  向上牵动了一下。

  很痛。

  很慢。

  很难。

  但……

  并非毫无希望。

  他重新闭上眼睛。

  将那只无法动弹的左臂。

  小心地搁在身侧。

  如同守护着。

  一颗刚刚破土。

  脆弱却顽强的种子。

  这场发生在纯白房间里的。

  无声战役。

  才刚刚打响。

  而他。

  别无选择。

  只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