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她烧的不是香,是替我活过的命-《葬凡尘:从蝼蚁到仙尊》

  药王谷深处,百草芬芳,灵气氤氲。

  白小怜却无心欣赏这番景致,她正蹲在一片枯死的药田边,眉头紧锁。

  她的指尖,正轻轻触碰着一株本应在昨日就彻底失去生机的“九心莲”。

  这莲花乃药王谷至宝,花开九瓣,蕊呈七色,一日一凋零,一岁一轮回,非天材地宝或灵气甘霖不能催其再生。

  可眼前这株,昨日明明已经枯萎成灰败的黑褐色,今晨却奇迹般地重绽金蕊,那点点金色在晨光下,竟比往日盛放时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怪事。

  白小怜心中生疑,她纤细的手指捻起根茎下的一撮泥土,置于掌心,催动一缕精纯的木系灵力细细探查。

  灵力流转,泥土中的成分缓缓解析开来,她的瞳孔倏然一缩。

  这股滋养九心莲的力量,并非她所预想的任何一种灵雨或是地脉灵泉。

  那股气息……温和,纯粹,却又带着一丝人间烟火的微末尘埃。

  她闭上眼,仔细分辨着,最终得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

  这不是灵雨,是……香灰?

  她猛地站起身,目光扫向药田尽头那片被谷中弟子视为废墟的残垣断壁。

  那里曾是一座不知何年何月建起的小小山神庙,早已破败不堪。

  她快步走去,拨开半人高的杂草,果然在一方断裂的石阶缝隙中,看到了几根燃烧殆尽的残香。

  香身粗糙,显然是凡人手工所制,上面用指甲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歪歪扭扭地刻着一行小字:“谢林公子替我儿挡灾”。

  林公子……

  这三个字如一道惊雷,在白小怜脑海中炸响。

  她瞬间明白了。

  是了,是那些被他救过的凡人。

  天道无情,以大法力抹去了林风在所有修士记忆中的名姓与痕迹,却忽略了这世间最微不足道,也最坚韧的力量——凡人的铭记。

  他们或许忘了他的全名,忘了他的样貌,甚至忘了具体发生过什么,但那份刻骨铭心的恩情,却化作了最原始的信仰,凝聚成了这一炷炷朴拙的香火。

  他们还在为他烧香,用这种最古老的方式,祈求着对恩人的福报。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激动涌上心头。原来他没有被彻底遗忘。

  当夜,白小怜遣散了所有药童,独自一人进入了药王谷的禁地书阁。

  她点亮一盏孤灯,径直走向最深处那排被尘封多年的书架,取下了一本封面泛黄、刻着三个古朴篆字的典籍——《魂引章》。

  她翻开书页,指尖划过那些晦涩而禁忌的阵法图文,最终停留在名为“续命引魂阵”的一页上。

  她没有丝毫犹豫,按照典籍记载,取出了谷中珍藏的三生魂木作为阵基,又以自己精血喂养了七七四十九日的七魄灯油为主祭。

  当她将一切准备就绪,正要点燃阵法中心的引魂香时,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了禁地门口。

  “小怜,住手!”药王谷大长老拄着木杖,面色凝重地看着她,“你可知此阵的凶险?此乃逆天之法,一旦开启,便要耗损你十年阳寿!况且,引魂之术,需被引者心中尚存一丝执念回应,若那林风……若他已心如死灰,甘愿沉沦,你这强行牵引,只会让他魂飞魄散,而你,也必遭反噬,当场魂散道消!”

  白小怜没有回头,只是低头,轻轻抚摸着胸前挂着的一枚玉佩。

  那玉佩是林风当年送她的避毒符,曾在一次魔道入侵中替她挡下致命一击,如今已裂成两半,灵气尽失。

  她指腹摩挲着那冰凉的裂痕,声音轻柔却无比坚定:“长老,他救过我三次。第一次,是在万兽山脉,我被妖兽围攻,是他一剑荡平。第二次,是这枚玉佩。第三次,是为了救整个修真界,他选择独自面对天道……以前都是他护着我,这一次,换我为他烧一炷香。”

  说罢,她指尖灵光一闪,引魂香被瞬间点燃。

  香燃三刻,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药王谷,周遭的一切声音,风声、虫鸣、心跳声,尽数消失,天地陷入一片死寂。

  白小怜只觉身体一轻,魂魄离窍而出,化作一道流光,被那香火之力牵引着,穿过云层,越过山海,径直飘向了那传说中的昆仑墟。

  魂体状态的她,视线能穿透一切虚妄。

  她看到了昆仑墟之巅,那座镇压着万古仙魔的葬仙碑下,林风正静静地盘坐着。

  他的周身,环绕着七道明暗不定的命光,赤、橙、黄、绿、青、蓝、紫,那是他身为修士的根基。

  然而,白小怜却敏锐地察觉到,那七道命光之中,独独缺少了一缕本该属于他的温柔之息,使得整个光晕显得冰冷而孤寂。

  她的心猛地一揪,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为他带去一丝暖意。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那命光之时,一道纯粹的黑暗毫无征兆地从林风身侧的虚空中撕裂开来,化作一道窈窕却充满无尽寒意的身影。

  那人影一踏出,整个昆仑墟的温度都仿佛骤降冰点。

  她手中握着几枚散发着幽光的噬魂钉,眼神比万年玄冰还要冷冽,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谁准你用这凡俗香火,窥探他的命数?”

  来者,正是姬无月。

  面对这位传说中执掌幽冥的恐怖存在,白小怜的魂体竟没有丝毫畏惧。

  她不退反进,将由万千凡人信念凝聚而成的虚幻香火捧至胸前,光芒虽微弱,却异常坚定:“我没有窥探,我是在……替那些还记着他、还活着的人,为他烧一炷香。”

  她素手一挥,香火的光芒在空中化开,映照出无数凡间的景象。

  “你看,”她指向其中一幕,“那个被村中恶霸夺走田地的老农,每天日落,都会对着昆仑墟的方向拜三拜,念叨着‘谢恩公’;还有那个被魔修毁了容貌的姑娘,家中供奉着一个‘无名恩公’的牌位,日日擦拭,夜夜祈福……他们忘了林公子的名字,可他们没有忘记恩情。”

  姬无月握着噬魂钉的指尖,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钉尖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渗出了一滴她自己的心头血。

  但下一刻,她忽然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你以为这是温情?愚蠢!这是穿肠刮骨的痛!凡人每为他烧一炷香,这份执念就会化作一把刀,凌迟他的残魂。他越是被世人记起,天道对他的反噬便会越发酷烈!”

  话虽如此,她那足以撕裂神魂的噬魂钉,却终究没有挥下。

  她死死地盯着那团微弱却不灭的香火,最终,她抬起手,将指尖那滴殷红的心头血,轻轻滴入了白小怜捧着的香炉之中。

  “若这香火,真能为他续上一丝微末的气……我便允你,多烧这一炷。”

  那滴心头血融入香火,原本温和的烟气瞬间暴涨,化作一道淡粉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撕裂云海,精准无比地贯入了昆仑墟之巅。

  盘坐于碑前的林风,紧闭的双眸猛然睁开。

  他仿佛在刹那间,听到了来自遥远尘世的万千低语,那些声音模糊不清,却都带着同样真挚的关切。

  “林公子……你还好吗?”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掌心之中,那道淡粉色的香火气息竟奇迹般地凝聚成形,化作一缕看得见、摸得着的温柔。

  他没有迟疑,将这缕气息缓缓纳入了自己丹田内那颗沉寂已久的道种。

  嗡——

  刹那间,那颗布满裂痕、名为“凡尘”的道种之上,第二道古朴的纹路骤然亮起,熠熠生辉,八个玄奥的小字随之浮现——“执念为薪,凡心即火”。

  与此同时,远在药王谷禁地内的白小怜,魂魄归体,她缓缓睁开双眼,一口鲜血从唇角溢出,脸色苍白如纸。

  然而,她的脸上却绽开了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

  “阿林哥,这一次……是我救了你。”

  昆仑墟上,因香火之力而暂息的风雪,似乎有了再起的迹象。

  那道贯入林风体内的粉色光柱渐渐消散,新生的力量在他经脉中缓缓流淌,温养着他近乎枯竭的道基。

  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那片他曾誓死守护的凡尘大地,建立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联系。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的七道命光因为那缕凡心之火的注入,不再显得那般冰冷孤寂。

  他抬起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穹,沉默良久。

  最终,他的目光落回了身前那座高耸入云、刻满了无数仙魔名讳的葬仙碑上。

  那片被他遗忘的温暖,如今正化为一股全新的力量,催促着他去做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风,开始变得凛冽,夹杂着细碎的冰晶,打在他的脸上。

  万籁俱寂中,只剩下风的呼啸。

  林风深吸一口气,不再有任何犹豫,他俯下身,一双布满沧桑的手,沉稳而坚定地按在了葬仙碑前的冰冷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