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完美世界之卵-《从剑风世界开始修仙》

  那个声音没有理会露加的惊惶,自顾自地继续讲述着。

  我最早的记忆,就在那座塔楼底下的垃圾堆里。

  不知道饥饿了多久,我学会了和里面的老鼠、蛆虫抢夺腐烂的食物。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也没有谁告诉我。

  直到有一天,我捡到了一颗奇特的石头,抬头望去,只有那座塔楼的巨大黑影,还有刺骨的风和填不满的肚子。

  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的存在,是拼了命爬上去,想要看看上面的人。

  结果,我看到了他们的表情,听到了他们的话。

  “哇!”

  “那是什么东西?”

  “怪物!”

  他们叫我怪物,他们咒骂,然后用石子砸我。

  我只能拼命逃回下面,逃回黑暗里。

  后来,我为自己挖了一个小小的洞穴。

  晚上出去翻找垃圾,白天就躲在洞里,听着外面的声音。

  日子一天天过去,塔的影子还是那样压在头顶。

  我就像在躲避那个影子一样,把洞越挖越深,越挖越深,不让任何人发现。

  露加听到这里,不由得抓紧了身上盖着的东西,指尖冰凉。

  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某种沉重的触感。

  但是,某一天,有东西掉了进来,掉进了我的洞穴。

  一具尸体。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死掉的人类。

  我吓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后,更多的尸体掉了进来,一具,又一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住在这附近的人,把我的藏身之处当成了丢弃尸体的墓穴。

  我就这样,被一层又一层的尸体掩埋了。

  在洞穴的最底下,被越压越紧,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当我的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就在那片黑暗和腐臭的最深处,我遇见了……

  五位天使。

  是的,天使。

  那五位天使让我明白了“世界”。

  突然之间,我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名字,有了形状,有了意义。

  我明白了自己身体里翻涌的东西,那是愤怒,是悲伤,是恐惧。

  我所认识到的世界,只有绝望。

  而我,就在这绝望的底部,什么也不是,就快要被彻底压碎。

  我大叫起来。

  那不是受伤的惨叫,也不是婴儿出生时的啼哭。

  那是没有声音的声音,是存在本身最原始的呐喊。

  然后,天使们回应了我。

  他们说……

  只要我献祭某个东西,他们就能实现我的愿望。

  露加忍不住插嘴:“某个东西?什么东西?还有……愿望?”

  “没错,”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某个东西就是……这个包围着我的,丑陋的世界。”

  “而我的愿望是……孵化出一个‘完美的世界’。”

  话音刚落,露加感觉身下的地面似乎动了一下。

  她惊恐地低头,烛光摇曳中,一个巨大的、布满血管纹路、长着短小肢体的卵状物,正从她刚刚躺卧的地面下方缓缓“站”起。

  那东西的顶端,嵌着一张扭曲的、仿佛集合了无数痛苦表情的脸,正对着她。

  露加的脸瞬间没了血色,胃里翻腾不休:“你……你是个……蛋?”

  这实在太荒诞了,一个会说话的巨蛋。

  “蛋?”那东西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悦,随即又转为一种狂热的宣告,“我是即将诞生的完美世界之卵!”

  “完美的世界?”露加声音发颤,但还是忍不住问,“那……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卵的声音充满了厌恶,“爬出洞穴后,我偷偷观察着来到这里的人们。”

  “我看到了什么?”

  “是无处不在的死亡,和对死亡歇斯底里的恐惧。”

  “人们拼命想要活下去,却在痛苦和恐怖中扭曲。”

  “他们还建立起所谓秩序来掩盖这片混沌,多么虚伪的秩序。”

  “为了在这扭曲的秩序里寻求一丝可怜的安宁,那些被迫面对死亡恐惧的人们,竟然自己创造出更具体的恐怖来转移注意力。”

  “他们搞起了可笑又残忍的祭奠,猎杀‘异端’,区分‘我们’和‘他们’。”

  “在那之后,狩猎的人,被狩猎的人,所有被恐惧攫住的人,都对此变得狂热而麻木。”

  “这个世界,从里到外都烂透了,太丑陋了!”

  “而这个丑陋世界的残骸,那些尸体,那些垃圾,就堆积在这里,掩埋了我的庭院。”

  露加听他说了这么多,心头的惊惧稍退,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出自怨恨,所以你想报复阿尔比翁的人?”

  看着露加那试图保持镇定的脸庞,卵顶端那张集合了无数痛苦的面孔似乎扭曲了一下,仿佛一个无声的嗤笑。

  话风毫无征兆地转了。

  “有一天,我注意到一个少女。”

  卵的声音平铺直叙,却带着一种解剖般的冷酷。

  “她以出卖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挣扎着求生。”

  “然而,这种生存方式本身,就像一块不断下沉的石头,拖着她,一步步更接近死亡的冰冷河底。”

  “还有这个充斥着无形恐怖的世界,像座大山一样,随时都可能把她彻底压垮。”

  “但是,这个少女找到了一根看似坚固的拐杖。”

  “她身处的那个小小的团体,以及那个团体的领袖。”

  “那个领袖让女孩们聚拢在一起,互相取暖,装出坚强的样子,去面对那些不见尽头的艰苦日子。”

  听到这里,露加的心猛地一沉,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头部,又迅速冰冷下去。

  它在说……自己和妮娜?

  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滚。

  “那个女人,就是那少女在无边黑夜里,赖以辨认方向的火把。”

  卵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只是陈述。

  “但是啊,火把的光芒,不单单能带来温暖和方向。”

  “它同样会毫不留情地,将隐藏在黑暗角落里,那些不愿被人看见的、正在溃烂流脓的伤口,给清清楚楚地照出来。”

  “尤其是当持火把的人,自己也并未意识到这种照耀的残酷时。”

  露加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身下的布料,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

  “可是,真正畏惧黑暗的人,是绝无可能主动松开手中那唯一的光源的,哪怕那光芒刺痛了她自己。”

  “当火炬将她为了生存所做的一切,都映照在她眼前时,她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丑陋的自己。”

  “她不断受到良心和现实的双重谴责,无处可逃。”

  “为了保护那点微不足道、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她心里明明充满了厌恶和自我唾弃,却还是选择了继续依附下去。”

  “用卑屈的姿态,去欺瞒自己,也欺瞒那个给予她光的人。”

  卵说到这里,声音里似乎掺入了一丝奇异的……理解?或者说是同类的辨认。

  “这就像我自己一样。”

  “我无比憎恨这个将我掩埋、将我压扁的丑陋世界。”

  “但我依旧无法彻底离开那曾经感受过的‘光明’——即使那光明来自虚无缥缈的天使,来自一个毁灭的承诺。”

  “不,不光是我。”

  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狂热。

  “那些像虫子一样,密密麻麻聚集在那座象征着虚伪秩序的高塔之下的人们。”

  “那些被对死亡的恐惧逼迫到发狂的人们!”

  “他们每一个人,都和我一样!”

  “丑陋不堪,卑躬屈膝,心中充满无法实现的期盼。”

  “他们一边感受着那令人窒息的恐惧,一边对造成恐惧的根源,以及赖以苟活的秩序,都充满了憎恨。”

  “可他们却又必须依赖下去,一天又一天。”

  “我们真正渴望,真正追求的,其实都指向同一个东西。”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或缺的,最初也是最终的那一块碎片。”

  露加屏住呼吸,试图理解这番混乱又似乎蕴含某种逻辑的话语。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那个卵顶端的“脸”,那张嘴开合说话时,一条暗红色的舌头若隐若现。

  更让她心惊的是——

  那条舌头上,赫然烙印着一个奇异的、无法理解的印记。

  这个蛋蛋……它的舌头上有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