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掌心之痛-《国子监来了个女阎王》

  萧景珩挨打这事儿,像块大石头砸进水里,溅起的浪花还没完全落下。

  国子监里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最明显的,就是赵无咎。

  他现在看见沈清弦,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以前还敢在课上偷偷摸鱼,现在?腰板挺得笔直,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沈清弦说的每一个字。沈清弦目光扫过来,他都能吓得一哆嗦。

  “赵胖子,你至于吗?”萧景珩没好气地瞪他,自己右手还缠着布条,动作不便,心情恶劣。

  赵无咎苦着脸,压低声音:“世子,您是不怕……我、我要是挨那么一下,手不得断了啊!”

  他是真怕。萧景珩皮糙肉厚都打成那样,换了他……

  赵无咎打了个寒颤,不敢想。

  陆沉舟也消停了不少。

  校场比武输了,萧景珩挨打,两件事加在一起,让他心里那点不服气,像被戳破的皮球,慢慢瘪了下去。

  他依旧沉默,但不再用那种挑衅的眼神看沈清弦。偶尔两人视线对上,他会先移开目光,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谢允之则变得更加谨慎。

  他依旧温润有礼,课业完成得无可挑剔,但那份从容底下,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慎。他不再轻易试探,更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

  这天礼法课,沈清弦讲《论语》。

  “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她的声音清冷,目光扫过台下。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萧景珩低着头,用左手笨拙地记着笔记,闻言笔尖一顿。

  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这不就是在说他以前干的那些混账事吗?

  他感觉脸上有点烧,下意识想把受伤的右手藏得更深些。

  沈清弦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视线在他缠着布条的右手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开,继续讲课。

  那一眼,没什么情绪,却让萧景珩心里莫名一紧。

  散学后,萧景珩磨磨蹭蹭收拾东西。

  他的右手还不能用力,动作很慢。

  等人都走光了,他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萧景珩。”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萧景珩身体一僵,缓缓转身。

  沈清弦站在讲台旁,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食盒。

  “手,伸出来。”她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

  萧景珩心里警铃大作:“干嘛?”

  “换药。”

  “不用!”萧景珩立刻把手背到身后,梗着脖子,“小爷我自己会换!”

  开玩笑!让她换药?谁知道这女人会不会趁机再给他来一下!

  沈清弦没理会他的拒绝,走上前,直接将食盒放在他书桌上,打开。里面不是饭菜,而是干净的纱布和药膏,正是她之前给的那种。

  “坐下。”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萧景珩站着不动,眼神警惕。

  沈清弦抬眼看他,眸光清冽:“需要我‘请’你?”

  萧景珩:“……”

  他憋着一肚子气,不情不愿地坐下,把受伤的右手伸出来,扭过头不去看她。

  沈清弦在他旁边坐下,动作熟练地解开他手上缠着的、已经有些脏污的布条。

  她的指尖微凉,偶尔触碰到他掌心的皮肤,带来一阵轻微的颤栗。

  萧景珩浑身僵硬,心跳莫名有些快。

  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瞟她。

  她低着头,神情专注,长睫垂下,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阳光从窗棂照进来,给她清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

  呸!假象!都是假象!

  沈清弦清理着他掌心上翻卷的皮肉和凝固的血迹,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很仔细。

  “嘶——”药膏触及伤口,带来一阵刺痛,萧景珩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沈清弦抬眸看了他一眼。

  萧景珩立刻咬紧牙关,硬生生把痛呼憋了回去,脸上摆出“小爷我一点都不疼”的倔强表情。

  沈清弦没说什么,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力道似乎放轻了些许。

  她重新给他上药,包扎,动作流畅利落,比谢允之专业多了。

  “为什么?”萧景珩忍不住问,声音闷闷的。

  沈清弦系好纱布的结,头也没抬:“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打了我,又给我药?”萧景珩盯着她,“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沈清弦收拾好药膏和纱布,盖上食盒,这才抬眼看他。

  “惩戒是惩戒。”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

  “疗伤是疗伤。”

  “一码归一码。”

  萧景珩愣住。

  就这么……简单?

  不是因为愧疚,也不是因为讨好,就只是……“一码归一码”?

  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冰块吗?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他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她没像王司业那样,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明日换药,自己来博士厅。”沈清弦站起身,拿起食盒,“若让我发现伤口恶化……”

  她没说完,但警告意味明显。

  萧景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看自己被包扎得整齐利落的右手,心里那种别扭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烦死了!

  傍晚,萧景珩鬼使神差地溜达到了博士厅附近。

  他看见沈清弦端着煎好的药,走回她的小院。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单薄。

  他忽然想起,她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

  没有仆从,没有朋友,独来独往。

  就像……他以前养过的那只海东青,漂亮,凶猛,被关在笼子里,谁也不理。

  这个比喻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呸呸呸!什么破比喻!她哪点像小爷我的海东青了!

  他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转身往回走。

  只是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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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萧景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右手掌心被包扎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触感。

  他想起她低头给他包扎时,那专注的侧脸。

  想起她说“一码归一码”时,那平静无波的眼神。

  想起她独自端着药碗的背影。

  ……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这个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萧景珩烦躁地拉起被子蒙住头。

  睡觉!

  明天还要抄那个破《韩非子》呢!

  (虽然他被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抄一下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